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解題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分析

這份文件是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的經文，屬於大正藏第 15 冊 No. 625。

👨‍💻 作者與註釋者、翻譯者背景

翻譯者

• 姚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

  • 姓名： 鳩摩羅什（Kumārajīva, 344-413 AD 或 350-409 AD 之間）。

  • 時代： 姚秦（384-417 AD）時期，是中國佛教史上最偉大的翻譯家之一。

  • 背景： 龜茲（今新疆庫車）人。幼年隨母出家，在罽賓（今克什米爾）和莎車等地學習小乘佛教，後在龜茲學習大乘，尤其精通般若學和中觀思想。他被後秦君主姚興迎接到長安，組織譯場進行大規模的翻譯工作。

  • 貢獻： 鳩摩羅什的譯文以**「譯文流暢、文風優美、準確性高」**著稱，對中國佛教宗派的形成（如三論宗、淨土宗）產生了深遠影響。他的譯作如《妙法蓮華經》、《金剛經》、《維摩詰經》、《大智度論》、《中論》等，是漢傳佛教的基石。

📜 內容大綱

本經記載了釋迦牟尼佛在王舍城祇闍崛山，與菩薩、聲聞、人天大眾集會時，因天冠菩薩提問而開示了菩薩道的修行法門。隨後，大樹緊那羅王的到來與供養，引出了更深入的法義探討和授記。

卷第一：菩薩行與雜辯莊嚴

1. 序分： 佛在王舍城祇闍崛山，與六萬二千大比丘和七萬二千大菩薩等眾俱集。

2. 天冠菩薩問難： 天冠菩薩讚佛後，提出三十二個關於菩薩如何莊嚴、成就、不退的根本問題，例如：如何得雜種莊嚴之辯、如何善知諸根、如何莊嚴布施/持戒/忍辱/精進/禪/智、如何不斷神通、如何觀生死不住涅槃等。

3. 佛陀開示： 佛陀針對天冠菩薩的三十二問，逐一以**「成就四法」**的結構進行回答，詳述了菩薩在各方面修行和證得的要領。

4. 成就八法： 佛陀應天冠菩薩所問，開示菩薩在佛涅槃後能受持、讀誦、廣說此經的八種成就。

5. 緊那羅王現瑞： 大樹緊那羅王來見佛，先現六種震動、大光普照、百歲枯樹開花等瑞相。

6. 琴樂說法與聲聞起舞： 大樹緊那羅王以琉璃琴和八萬四千伎樂供佛，琴樂之音使聲聞眾（包括大迦葉）身心動搖、起舞失儀，唯有不退轉菩薩不動。隨後，琴音轉為宣說**「一切諸法向寂靜」**的甚深法偈。

卷第二：寶住三昧與波羅蜜莊嚴

1. 寶住三昧： 大樹緊那羅王被讚歎為成就不可思議法，並問佛陀關於寶住三昧。

2. 八十種寶： 佛陀開示，若欲佛、法、僧三寶種性不斷，須修集八十種寶心，即是寶住三昧。

3. 世間寶與出世間寶： 佛陀區分了世間寶（人天豪尊）與出世間寶（聖慧/般若波羅蜜），並指明般若慧即是寶住三昧之體。

4. 菩薩方便： 佛陀指出大樹緊那羅王是從慧方便地中出生，在放逸中演說甚深法，能以琴樂、歌聲等六十四種三昧法聲教化好樂音樂的緊那羅眾、乾闥婆眾、摩睺羅眾。

5. 波羅蜜莊嚴： 佛陀詳盡開示了菩薩如何以三十二法淨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、智等六波羅蜜，以及三十二法具方便波羅蜜。

卷第三：佛子授記與轉女身法

1. 偈問偈答： 佛陀以神通力，令伎樂出偈頌問難，並令毛孔中蓮花座上的菩薩像以偈頌回答，開示了從發菩提心到得如來的修行要領。

2. 緊那羅王夫人發心： 大樹緊那羅王八萬四千夫人，見佛神力、供養並聽法後，發無上道心，並求轉捨女身法。

3. 轉女身法： 佛陀開示女人成就一法（菩提心）至十法，及觀察五陰、四大如幻等深法，便能轉女身得男子身，疾成菩提。

4. 夫人受記： 佛陀微笑並預言緊那羅王諸夫人將在命終後得男子身，生兜率天，守護彌勒菩薩的法藏，並次第供養賢劫千佛，最終在功德王光明如來滅後得到授記。

5. 大樹緊那羅王授記： 佛陀因菩薩所問，預言大樹緊那羅王將於六十八百千億劫後作佛，號功德王光明如來，國土名無垢月，劫名有寶，其國土莊嚴殊勝，無女人名、純一大乘。

6. 初發心因緣： 佛陀揭示緊那羅王在過去寶聚如來時為轉輪王尼泯陀羅，初發菩提心。

卷第四：法器與無憂法

1. 護念菩薩： 佛陀開示護念菩薩即是護念一切眾生，因菩薩出入息常為一切眾生故。

2. 法器三十二法： 佛陀應天冠菩薩所問，開示菩薩成就三十二法能為法器。

3. 菩薩無憂法： 佛陀應大樹緊那羅王所問，開示菩薩成就**四個四法（共十六法）**能心無憂悒，包括能安置無量眾生於涅槃、不捨菩提心、見乞者生善知識想、常勤精進修波羅蜜等。

4. 菩薩修菩提行偈： 佛陀以偈頌形式，開示了菩薩從修行利益行到智慧如虛空等三十二種最勝行。

5. 本經勝劣： 佛陀將此經與波羅捺國初轉法輪相較，指出持此經者不久當轉法輪。

6. 法施功德： 佛陀指出法施為諸施中最勝，並開示菩薩法施有三十二功德名稱。

7. 結名付囑： 佛陀將此經付囑給彌勒、天冠菩薩等，經名為**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》，亦名《宣說不思議法品》**。

💡 法義評論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是一部內容豐富的大乘經典，其核心思想是闡述菩薩道的廣大行持、甚深的般若空義，以及佛陀方便力的不可思議。

1. 廣大行持與善巧方便（方便波羅蜜）

• 菩薩行的全面性： 經文回答天冠菩薩三十二問和詳述六度波羅蜜的三十二法莊嚴，顯示了菩薩行是涵蓋發心、戒律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、神通、願力、乃至生活細節的全方位修行。

• 不捨世間的悲願： 經文強調菩薩應**「觀於生死不住涅槃」和「觀眾生界不動法界」，這是大乘佛教不離世間行菩薩道的核心精神。菩薩的方便力極為廣大（如「三十二法具方便波羅蜜」），可以「現為貧窮」、「現女人像化諸年少」、「現作狂亂」、甚至「現為婬女」、「現作外道導師」等，以隨順眾生的喜樂和根器進行教化，體現了「恒順眾生」**的無盡悲心。

• 在放逸中行道： 大樹緊那羅王身處緊那羅（音樂神）這一好樂歌舞的**「放逸之中」，卻能以神通力將音樂轉化為宣說佛法的工具（琴音演說寂靜法、伎樂出六十四種法音），並證得甚深三昧，有力地證明了菩薩行的超越性**——行者不為環境所染，能將一切世間法轉為佛道資糧。

2. 甚深般若與空寂之義

• 空性為體： 經文處處流露般若思想。在闡釋寶住三昧時，指出般若慧為出世間寶之首，並且**「知一切法虛空印相」**是成就增勝智的四法之一。

• 琴音傳空義： 大樹緊那羅王的琴樂所演的法偈，宣說**「一切諸法向寂靜」、「諸眾生等無眾生」、「顯示虛妄如虛空」等，直指諸法空性。而琴音「從虛空出」，「聞已便滅」，「同空性住」，以聲音的生滅無常來印證諸法實相，即是不可言說的空性**。

• 無生法忍： 證得無生法忍是本經反覆提及的成就，是菩薩不退轉的標誌。其定義是**「觀一切法無生寶心」，以及「忍於空、忍於無相、忍於無願」，核心在於證得諸法寂滅、無生無起**的實相。

3. 佛陀的無盡功德與授記

• 如來的不可思議： 經文中佛陀以神通力令伎樂問難、令光中菩薩像回答，以及從面門毛孔放光變現佛身等，顯示了如來智慧和神通的無礙。

• 法施勝於財施： 佛陀在結名付囑時，以三千大千世界七寶布施千歲的功德，與受持此經乃至一四句偈的法施功德相比，強調法施為最勝，因財施增長煩惱，法施則能滅結使。

• 授記的殊勝： 大樹緊那羅王及其夫人的授記，不僅預言了成佛的果報，也印證了其在護法、廣行、不退轉上的功德。特別是佛陀詳述了緊那羅王在過去佛所的發心因緣，體現了因果不空，願力不虛的佛法真諦。

評破他宗觀點（外道與小乘）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透過確立菩薩道的廣大與究竟，直接或間接地對當時的非佛教（外道）和部派佛教（小乘）觀點進行了根本性的破斥。

1. 對治外道與世間凡夫：破「我見」與「住著」

• 破除萬法實有與神我論： 經文的核心是般若空義，如大樹緊那羅王琴樂所奏：「一切諸法向寂靜，聞已便滅同空性住。」（卷一）這否定了外道主張的神我常存論，以及世間凡夫對物質、心識的堅固執著。

• 直指煩惱根源： 佛陀開示釋提桓因時明確指出：「諸所有畏皆由住著於我見故。」（卷四）這是一切大乘經論對外道哲學和世間煩惱的總批判。一切非佛教的解脫法門，若不能斷除對「我」的執著，其功德終究只是人天有漏福報，無法達到究竟解脫。

2. 評破聲聞乘（小乘）：破「住涅槃」與「住寂靜」

• 破「急求自證」之偏： 聲聞乘的極果是盡三界漏，入於涅槃，從而不復受生。本經則要求菩薩行者成就「觀於生死不住涅槃」和「觀眾生界不動法界」之法（卷一）。這徹底批判了聲聞**「厭離生死、急證涅槃」的偏狹，確立了菩薩「為利眾生，雖居生死而心不住」**的廣大悲心與智慧。

• 破「有餘寂靜」之執： 當緊那羅王以琴樂演出「寂靜」法時，大迦葉等聲聞眾「身心動搖、起舞失儀」（卷一）；而諸不退轉菩薩則心不動搖。

  • 法義差異： 聲聞眾所證的寂靜，仍是身心上的相對寂靜，對於神通妙樂仍會產生分別和執著。而菩薩所證的寂靜，是一切法實相的空性寂靜，了知諸法如幻，故聞樂不染、見相不迷，心如虛空，不為世間動搖，顯示了菩薩智慧對聲聞智慧的超越性。

⚖️ 各家法義差別評論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作為一部由鳩摩羅什翻譯的經典，其法義側重與詮釋對後世學派的影響極大，尤其在「空」與「方便」的關係上，呈現出獨特的見地。

1. 菩薩方便波羅蜜的極致性

• 經文特點： 本經詳述菩薩應成就「三十二法具方便波羅蜜」（卷二），其中包含了許多**「現惡行善」**的內容，如「現女人像化諸年少」、「現作狂亂」、「現為婬女」、「現作外道導師」等。

• 法義差別：

  • 這與漢傳佛教中偏重「自淨其意」、持戒清淨的傳統（如律宗、或強調入山修行的禪宗支派）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
  • 本經的方便法確立了**「利他」的絕對優先性**，即為度眾生，菩薩可以超越世間道德和形式戒律的束縛，以無礙行應機設教。此種精神與《維摩詰經》的**「一切煩惱是佛種」思想、以及後世密宗**的廣大方便法門有更強的會通之處。

2. 般若中觀與空行並重

• 經文特點： 經文以「般若慧」作為「寶住三昧」之體，強調**「知一切法虛空印相」（卷二），明顯體現了般若性空**的法義。

• 法義差別：

  • 中觀學派的詮釋： 鳩摩羅什是將龍樹中觀帶入中國的關鍵人物，本經的「一切法寂靜、同空性住」是**「性空」的最佳註腳。中觀學派會將此經視為闡述「體空」**（諸法自性空）的有力佐證。

  • 與唯識學派的潛在差異： 若以唯識學派的角度觀之，其重點在於**「三界唯心，萬法唯識」。本經雖也觀照心識，但其直接指向「虛空印相」的性空**，而非專注於**「依他起性」或「遍計所執」的區分與轉依。本經的基調更偏向「一切法本空」，而唯識學派則傾向於「有」與「空」的漸次轉化**。

3. 轉女身與實相觀

• 經文特點： 針對緊那羅王夫人的提問，佛陀闡述了轉女身法，核心在於**「觀察五陰、四大如幻」、成就菩提心與十法**（卷三），從而能轉女身得男子身。

• 法義差別：

  • 漸進學派觀點： 此經的「轉女身」仍保留了部分早期佛教中**「女身障道」的觀念痕跡，即從形式上仍須「轉女成男」**才能在未來成佛。

  • 徹底圓教觀點： 相較之下，如《維摩詰經》中天女的示現，直接以撒花黏著聲聞、不黏著菩薩，來破斥對「男女相」和「清淨相」的執著，強調實相中無男女之別。本經雖也強調**「觀五陰如幻」，但其法義的落腳點仍需經過「得男子身」這一階段，顯示其在法義上是一種「由相入性」**的過渡性圓融。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是一部闡述菩薩行和甚深般若的經典，其提供的實修方法強調發心廣大、悲智雙運、心不染著、方便無礙。以下將從發心、定慧、方便行三個層面提供實修指引。

🧘 實修方法指引

一、 發心與願力實修：菩提心為先導

實修應以**「不忘一切智寶之心」**為根本，確保所有行持都圍繞著成佛利眾的目標。

二、 定慧實修：寶住三昧與無生法忍

本經指引的禪定是為**「寶住三昧」，其體即是般若慧**。

三、 方便行實修：不捨眾生界

菩薩行不離世間，實修應將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境緣，都轉為教化眾生的方便法門。

《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》對於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，重點在於將菩薩道的廣大心念和智慧，融入到日常的言行舉止、待人接物，以及對環境的覺察中。

以下是根據經文要義整理的日常生活實修指引：

1. 處世接物中的慈悲行

• 無惱害與平等心： 對待一切眾生，心無侵害，保持平等心。日常與人互動時，應以柔和忍力自莊嚴，不起惡言，能堪耐他人的惡語詈罵。

• 謙下與護心： 於諸眾生，心常謙卑下，滅除自己的憍慢之心。不見他人過失，應當反觀自己，心意安樂。

• 師友觀： 對於前來求助或有所請託的人，應當生起福田想、師想、善知識想而行布施與幫忙。

2. 言行舉止中的淨戒行

• 口業清淨： 在日常對話中，應做到善自淨口，不自欺誑。不作兩舌、不作粗惡語、不作無義語。

• 不貪著： 實踐少欲知足。在衣食住行上，應當修習不貪著食、不貪飲宴、不貪丈夫（配偶）、不貪末香塗香、不貪遊觀園林、不貪歌舞嬉戲等法，專注於法樂。

• 威儀寂靜： 行住坐臥應當保持外威儀淨。在多人的地方或大眾中，應避免誕貌逸樂，保持威儀。

3. 環境與心念的轉化實修

• 聽聞轉化： 當身處娛樂、音樂等環境時（如緊那羅王以琴樂說法），心念應當保持清淨，將這些音聲轉為對佛、法、僧、六度、慈悲等菩提法音的思惟。發願讓一切樂音都能演出護助菩提道的法聲。

• 空寂觀： 觀照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現象：

  • 觀身： 知身如幻化，由四大和合，如草木瓦礫。

  • 觀心： 解知心識如幻人來，知心性本清淨，離諸結使闇冥。

  • 觀法： 知一切法猶如虛空，如夢、如幻、如焰、如水中月、如電、如響。

• 無憂精進： 於日常生活中，不以「眾生無量無邊」而生退縮或驚畏。應當常勤精進，修諸波羅蜜如同救頭燃，並且常勤精進教化眾生。

4. 財施中的發心實修

• 施捨無悔： 行布施時，要做到捨一切所愛之物心無悔悋。

• 迴向菩提： 布施或做任何善事時，不求世間的果報，而是將功德迴向於無上菩提。

• 法施為最： 日常中應重視法施，比起財物布施，法施能夠滅除煩惱結使，是所有布施中最殊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