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中觀莊嚴教授》解題

作者與翻譯者簡介

• 造論者： 阿阇黎寶源寂（Ratnakīrti），在藏傳佛教傳統中被認為是與寂護（Śāntarakṣita）同一傳承的大師，也有可能是寂護的異名或與其教法密切相關的人物。

  • 地位與背景： 被譽為當時諸班智達中最勝、無與倫比的智者。他被智慧空行母迎請至烏仗那，是四十成就者之一，並以註釋經續聞名，位列四大護門人之首。

  • 傳承與密意： 被推崇為完全通達聖無著（彌勒-無著）與龍樹心要之密意，並成為顯明教法的最勝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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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授記： 在《文殊根本續》中被授記：「名為寶源者，將出顯教法。」

• 翻譯者（初譯）： 印度堪布大班智達惹那格底（Ratnakīrti）和藏地譯師秦雍丹旺（Chings Yon Tan 'bang）翻譯校對並確定。

• 翻譯者（後定稿/校訂）： 印度堪布寂護賢（Śāntibhadra）和譯師比丘釋迦光（Śākyaprabha）所譯，後由克什米爾的阿穆伽與吾如譯師校訂而定。

💡 內容大綱

1. 二諦的分類與界定

• 二諦（勝義諦與世俗諦）：

  • 勝義諦 (Paramārtha-satya)： 分為三種：

    1. 義勝義諦（真如）： 即是真如。

    2. 修證勝義諦（真實智慧）： 即是真實智慧。

    3. 所得勝義諦（涅槃）： 即是涅槃。

  • 世俗諦 (Saṃvṛti-satya)： 分為三種：

    1. 遍計世俗（遍計所執自性）： 一切法遍計自性。

    2. 認知世俗（顛倒認知）： 一切顛倒認知。

    3. 言說世俗（顯勝義之語）： 以聲音和分別顯示勝義。

• 聖凡之境： 勝義諦是聖者之境，世俗諦是凡夫之境。

2. 唯識三自性（三性中觀）的闡述

本論採納唯識宗的三自性理論，並將其視為中觀道：

• 遍計所執自性 (Parikalpita-svabhāva)： 執著所取（境）和能取（識）二者的虛妄性。其特徵是非如實存在（「二之本性悉皆無」）。

• 依他起自性 (Paratantra-svabhāva)： 依賴因緣而生起的自性。它有所取和能取的顯現（「二種迷亂本性有」）。分為阿賴耶識、染污意、轉識三種。

• 圓成實自性 (Pariniṣpanna-svabhāva)： 依他起空於遍計所執（空於二取）的清凈本性。其特徵是永不改變、無垢無壞、如虛空般一味（「彼即空性之本性」）。

3. 止觀雙運與瑜伽四地

• 修持的加行： 恭敬加行、恒常加行。

• 修持的本體： 止觀雙運（奢摩他與毘鉢舍那）。

  • 止（奢摩他）： 緣盡所有性（世俗法）和如所有性（勝義法）的無分別影像。

  • 觀（毘鉢舍那）： 緣有分別的影像（觀察修習）。

• 瑜伽殊勝四地（禪定層次）： 體現從唯識到中觀的次第。

  1. 緣二邊實有（緣盡所有性）。

  2. 緣唯心（緣如所有性的唯心）。

  3. 緣真如（緣如所有一切法真如）。

  4. 無所緣（見大乘即無顯現，超越唯心）。（引用《入楞伽經》）

4. 破斥對法義的誤解與邪見

• 破斥他宗： 批判將心識行相執為實有的毗婆沙師（實有外境）和經部師（影像為境）。

• 破斥似中觀與月稱派：

  • 本論主張唯識（心識）的本性自體經驗是現量、無錯亂，而青、黃等外境（虛妄行相）是因習氣擾動的錯亂。

  • 破斥「一切法無或非有非無是中道」的說法，認為這會導致現量不成立、一切因皆成似因。

  • 特別批判了月稱尊者等人的某些觀點，認為他們「若違背龍樹密意，後來會捨棄無說而造甚深續部註釋，然而隨順其邪說並以狡詐而行者亦將出現」，認為月稱的**「摧月稱之理論」**是「比應呵責更應呵責」。

📝 法義評論

《中觀莊嚴教授》代表了印度中期大乘佛教瑜伽行中觀派（也稱為隨自續派的一個分支）的重要思想。

• 融合空有二宗：

  • 本論將唯識宗的三自性（遍計所執、依他起、圓成實）理論與中觀宗的二諦（勝義諦、世俗諦）結合，主張「三自性中觀」。

  • 其核心思想是：遍計所執（虛妄的二取執著）畢竟空；依他起（由因緣生的一切現象）如幻假有；圓成實（依他起上遍計所執空性）是真實不變的勝義本性。

  • 這體現了「名言中唯識最勝，勝義中中觀為尊」的觀點。

• 對唯識的超越與不離：

  • 論中採用了《入楞伽經》的「依止唯心，超越唯心，證入無相」的修持次第，將「唯心」視為從世俗進入勝義的階梯，但最終必須超越。

  • 它強調**「唯識的本性自體的經驗是現量」，以此肯定了心識的明瞭本性（唯識宗的觀點）的真實性，但同時將青黃等行相**判為虛妄，從而將世俗中虛妄分別的過失歸於遍計所執，而非心識的本性。

• 中觀派內部的爭論：

  • 本論的作者寶源寂（寂護）是中觀自續派的重要代表。自續派主張在世俗諦中，承認自相有或自性有的世俗法，並以自續論證來證明勝義諦的空性。

  • 本論對月稱及其代表的中觀應成派（隨應破派）進行了嚴厲批判。應成派主張一切法在勝義和世俗中都無自相，只通過「應成論式」（歸謬法）來破斥他宗執著，不立自宗。

  • 寶源寂認為應成派的**「一切皆無」的主張，會導致名言世俗無法成立**，並使得修行和證悟次第難以安立，因此稱月稱的理論為「狡詐」和「更應呵責」。

總結： 《中觀莊嚴教授》是一部立足於唯識與中觀之間、試圖調和兩大宗義的論典。它為後來的藏傳佛教，特別是寧瑪派，奠定了重要的見地與修行次第。

評破他宗觀點及各家法義差別評論

《中觀莊嚴教授》在闡述其「三自性中觀」的立場時，對佛教內部的一些主要學派和觀點進行了批判和區分，尤其集中在對境與識的安立上。

一、 對聲聞與唯識他派的評破

本論將對境的認知分為三個層次，並以此批判了部派佛教（聲聞乘）和唯識宗內部的一些觀點：

二、 對中觀應成派的評破

本論特別針對主張「一切皆空」或「不立自宗」的中觀派（主要指應成派）進行了強烈的駁斥，認為其有嚴重過失：

三、 本論的法義定立 (三自性中觀立場)

本論堅持以三自性來安立二諦，並以現量作為基礎，確立其特殊的中觀道：

實修方法：止觀雙運與瑜伽四地次第

《中觀莊嚴教授》強調將理論見解轉化為實踐的瑜伽行，其核心實修方法是止觀雙運（奢摩他與毘鉢舍那的結合），並透過瑜伽四地的次第深入。

1. 實修的加行 (前行)

實修者首先需要具備兩種加行：

• 恭敬加行： 以虔誠和尊重的心態投入修持。

• 恒常加行： 保持不間斷地持續修習，以積累力量。

2. 止觀雙運 (奢摩他與毘鉢舍那)

實修的本質是將止（專注、靜慮）與觀（智慧、觀察）結合，達到心無散亂而智慧明瞭的狀態：

• 止 (奢摩他 - 專注)：

  • 所緣境： 對於盡所有性（一切世俗現象）和如所有性（勝義真如）的無分別影像。

  • 方法： 透過專注，令心安住於所緣境的影像上，達到心無散亂、穩定寂靜的狀態。

• 觀 (毘鉢舍那 - 觀察)：

  • 所緣境： 對於有分別的影像。

  • 方法： 透過觀察修習（分別），運用智慧對所緣的現象和真如進行思維、分析、辨別，以確定其真實義理，破除遍計執著。

• 雙運： 當行者無間斷地體驗止和觀二者時，即稱為止觀雙運道。

3. 瑜伽的殊勝四地 (次第深入)

實修者依此止觀雙運，將經歷從世間到出世間智慧的漸進層次，這也是從唯識見地到中觀見地轉化的過程：

實修的目標：

最終目標是透過次第捨棄一切顛倒相，經驗一切法明性離二取（所取和能取），如同虛空一般無垢無邊，即是證悟勝義諦。

這是基於《中觀莊嚴教授》（Madhyama-alaṃkāra-upadeśa）文本所揭示的觀點，對月稱及其所代表的**中觀應成派（隨應破派）**進行的嚴厲批判和評論：

嚴厲批判：摧破月稱之理論

《中觀莊嚴教授》的作者寶源寂（寂護）將月稱及其學說視為對龍樹菩薩密意的**「違背」與「邪說」。文本中直接指出，月稱的理論是一種「應呵責」的錯誤觀點，甚至可以稱之為「比應呵責更應呵責」**的理論。

批判的核心在於：應成派的主張無法安立世俗名言、違背現量，並導致無法建立修道次第。

1. 破斥對現量的承許

• 應成派的觀點： 主張一切法（包括心識和量）在勝義和世俗中都無自相、無自性，甚至認為現量（無錯亂認知）也不成立，一切因皆成似因。

• 本論的批判：

  • 破壞認知基礎： 如果連現量（如心識的明瞭本性、無錯亂的經驗）都不成立，則一切破立（辯論中的破斥和建立）都將失去基礎。

  • 導致一切不成立： 若無量，則論敵之間任何諍論都將成為空口虛談、毫無意義。沒有現量的支持，一切因證都將無法有效。

2. 破斥對世俗名言的安立

• 應成派的觀點： 應成派在世俗中也不承認法的自相有，一切僅是假立。當與他宗辯論時，他們不立自宗，只使用應成論式（歸謬論證）來破斥他方的執著。

• 本論的批判：

  • 無法建立因果： 如果一切法都以無來證成，那依何而假立何？一旦徹底否認世俗法的自相，則因果、業報、輪迴、涅槃等佛教基礎概念，將無從安立。

  • 違背中道實義： 中道應當是離於「有」邊和「無」邊。應成派主張的**「一切法如幻即是中道」或「一切非有非無是中道」，被本論視為不正確的遮遣。因為「有」和「無」互相排除，遮遣其中一者（如以空性遮遣有）自然就成立了另一者（無），不應同時遮遣兩者。本論主張的中道是「虛妄分別有，於此二取空」，即依他起有（非無），遍計所執空（非有）**。

3. 破斥對修道次第的影響

• 應成派的觀點： 有些說法認為心心所（識與其附屬法）是顛倒，佛的境界是心心所滅盡。

• 本論的批判：

  • 對治無從生起： 若心心所是顛倒，則對治煩惱的智慧（道）將無從生起，最終心識無法滅盡顛倒。

  • 無法證得菩提： 若心心所完全不存在，則連分別也不存在，那麼勝義中的正等菩提將如何成立？這使得修行的意義和可行性蕩然無存。

4. 關於月稱的授記和邪見

• 經文引證： 本論引述佛陀的說法和《文殊根本續》的授記，來暗示月稱的學說是一種**「邪說」**：

  • 佛陀曾說，後世將有人**「不瞭解我的密意」而進行「錯誤的書寫」**。

  • 佛陀也授記，將有人**「追隨那些錯誤的書寫」，並以「狡詐而行」**。

• 結論： 寶源寂認為，月稱及其追隨者是違背龍樹菩薩真正密意的流派，其理論雖然在後期有人會認識到錯誤並糾正，但在當時卻是一種需要被強力破斥的**「邪說」**。

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

《中觀莊嚴教授》的實修核心雖然是高深的止觀雙運和瑜伽四地次第，但其原則可以轉化為適用於日常生活、幫助修行者消除迷亂和增長智慧的實踐方法。

1. 轉化認知：離「一多」和「二取」

將論典中對「遍計所執」的破斥應用於日常經驗，以清明心識代替顛倒執著：

• 破除事物實有（離一多）： 當面對任何感官對境（如桌子、手機、一棵樹）時，應當認識到它離於一與多的本質。

  • 它並非單一不可分，因為可以被分析為部分。

  • 它也並非僅僅是多個部分的集合，因為它的整體顯現具有統一的功能和相貌。

  • 實踐： 觀察事物如同幻象，雖然功能顯現，但其自性不可得。

• 覺察並放下「二取」： 體會「所取」與「能取」的虛妄性。

  • 所取： 對外境實有的執著。

  • 能取： 對內在心識是實有自我的執著。

  • 實踐： 隨時覺察心識活動，明白外境（如所見的青色）和內心（如認知青色的識）的顯現雖有，但本性非實有，都是由習氣所現的迷亂相。

2. 應用止觀：思維與安住

在日常行動和休息中，結合思維分析（觀）與專注安住（止）：

• 思維觀察（觀）： 針對遇到的任何煩惱或情境進行觀察修習。

  • 方法： 運用三自性的見解，分析煩惱或執著的根源（遍計所執），認識其虛妄性。例如，當你生氣時，分析「我」和「對境」都不是實有、不變的，從而瓦解執著。

• 無分別安住（止）： 在心識清明時，保持專注和放鬆的狀態。

  • 方法： 休息時，將心安住於無戲論的法界（圓成實性），不作任何增益和損減，體驗心識**「明顯性」**（自證現量）的清明。

3. 實踐態度：恭敬與恒常

將論典中提到的兩種加行融入生活態度：

• 恭敬加行： 對於一切教法、修行、善行，乃至自己的覺性，保持虔誠、認真和尊重的態度。不以敷衍輕慢之心對待。

• 恒常加行： 將上述的思維和覺察，不間斷地融入到行、住、坐、臥等一切活動中。

  • 實踐： **「無間斷地體驗」**觀與止的狀態，使佛法見地成為習慣性的認知模式。

我們可以深入探討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運用三自性（遍計所執、依他起、圓成實）的見地，作為您實踐「觀」的練習。

🔎 運用三自性進行日常觀察（觀）

將三自性理論視為一副眼鏡，用來分析和解構您日常經驗中的任何對象、事件或情緒：

1. 辨認遍計所執自性 (虛妄執著)

遍計所執是指心識對所取（外境）和能取（內識）這**「二取」的實有、不變、獨立的錯誤執著**。它是輪迴的根源。

• 練習時機： 當您感到強烈的情緒（貪、嗔、癡）或對某事物產生堅固的信念時。

• 應用方法：

  • 分析「我」的實有： 探究這個「我」是否是實實在在、獨立於身心、永恆不變的個體？當您找不到這樣一個「我」的實體時，這個**「我」的執著**即是遍計所執。

  • 分析「他」的實有： 探究您所恨或所愛的人是否具有永恆固定的好或壞的本質？當您意識到這些好壞的標籤（如「壞人」「完美」）是您心識假立和增益上去時，這些標籤即是遍計所執。

  • 結果： 認識到這種執著是**「二之本性悉皆無」，它是虛妄且非實有**的。

2. 確定依他起自性 (如幻因緣)

依他起是指由因緣條件所生的一切現象和心識活動。它是遍計所執的所依，也是圓成實的載體。

• 練習時機： 當您觀察到變化、生滅的現象，或當情緒正在生起時。

• 應用方法：

  • 觀察因緣： 體會您現在看到的桌子、聽到的聲音、感受到的快樂或壓力，都是由眾多因緣和合而生的。例如，桌子依賴於木材、人工、設計、時間等。

  • 觀察生滅無常： 認識到這些現象隨時在變化，它們「依賴因緣」故「非不無」，但又「非實有」。情緒的生起和消失也證明了其依他性。

  • 結果： 認定這些現象是「二種迷亂本性有」，它們是如夢如幻、因緣假立的顯現。

3. 證入圓成實自性 (不變真如)

圓成實是指依他起上遍計所執已經被徹底空掉（遠離、解脫）的空性、清淨本性。它是不變、無垢的真如。

• 練習時機： 在觀（分析）之後，或在心識自然清明、無念的瞬間。

• 應用方法：

  • 放下兩邊： 當您通過觀察確認了某個執著（遍計所執）是虛妄後，不要再執著於這個執著是**「無」，也不要執著於現象（依他起）是「有」**。

  • 體驗空寂： 感受心識在**「無戲論法界中等持」**的狀態。這時，心識既不被虛妄的二取所佔據，也不會完全陷入虛無。

  • 結果： 體驗到離於二取的、「如虛空般一味」的空性，這就是圓成實。這也是**「無分別智慧」**的生起處。

透過不斷在三者之間轉換和確定，您就能在日常生活中實踐**「以遍計所執自性非有，以依他起及圓成實自性非無，因此遠離二邊，此即是中道」**的見地。

阿闍黎寶源寂（Ratnakīrti）在《中觀莊嚴教授》文本中，被視為一位集大成的智者，他的著作與見解融合了瑜伽行（唯識）與中觀，特別是在**因明學（量論）**方面有著卓越的貢獻。

1. 著作與身份定位

根據《中觀莊嚴教授》文本的描述：

• 著作： 本論《中觀莊嚴教授》是他所造。

• 地位： 他被譽為當時諸班智達中最勝、無與倫比的智者。他是四十成就者之一，並在註釋經續方面聞名。

• 授記： 在《文殊根本續》中被授記：「名為寶源者，將出顯教法」。

• 傳承： 他被視為完全通達聖無著與龍樹心要之密意，並成為顯明教法的最勝者。

根據歷史資料，有一位同名的寶源寂（Ratnakīrti，11世紀），他是印度超戒寺（Vikramaśīla）的佛教哲學家，專攻瑜伽行與因明學（Pramāṇavāda）。他師從智作慧（Jñānaśrīmitra），並留下了多部重要的邏輯和知識論著作。

2. 核心見解：三自性中觀與非二元心識

寶源寂的核心見解在於巧妙地融合和運用唯識與中觀：

🌟 三自性中觀（唯識與中觀的結合）

他將唯識學的三自性（遍計所執、依他起、圓成實）視為通向中道的途徑：

• 遍計所執自性： 執著所取與能取二者的虛妄本性，是完全空無的（「二之本性悉皆無」）。

• 依他起自性： 由因緣條件生起的現象，雖然顯現為二相（所取和能取），但本質上是如幻假有的（「二種迷亂本性有」）。

• 圓成實自性： 即是依他起上遍計所執空性的清淨本性。這空性是不變、無垢、一味的真如（「彼即空性之本性」）。

他的中道觀是：「以遍計所執自性非有，以依他起及圓成實自性非無，因此遠離二邊」。

🧠 識的自證與非二元性（非他心相續）

寶源寂特別強調心識（明顯性）的清明自證：

• 現量基礎： 他主張「唯識的本性自體的經驗是現量，因為無錯亂故」。心識的**「明顯性」**是對自本質無錯亂的，即使百量也不能損害。

• 非二元論： 在其著作《破他心相續論》(Saṃtãnãntaradūṣaṇa)中，他深入探討了他心相續（他人的心識流）的議題。

  • 他認為，對他心相續的認知是一種比量（推理），而非現量（直接感知）。

  • 他引入二諦，主張雖然在世俗諦中他心相續是經驗上有效的，但在勝義諦中，主客體、觀察者與被觀察者的區別都會消失。

  • 他因此主張究竟真理是「一心」（ekacitta），支持瑜伽行派**「唯識非二元論」**（Vijñānādvaitavāda）的觀點，即從究竟層面看，心識之間沒有邏輯上的邊界。

⚔️ 邏輯辯證與破斥他宗

寶源寂在因明學領域的著作，展現了他強大的邏輯辯證能力：

• 破斥神我： 他著有《破證大自在天因論》（Īśvara-sādhana-dūṣaṇa），強力批判了印度教的造物主（大自在天）概念。

• 論證剎那滅： 他著有《剎那滅證明論》（Kṣānabhaṅgasiddhi），堅定捍衛一切法只持續一剎那的理論（剎那滅）。

• 批判應成派： 在《中觀莊嚴教授》中，他嚴厲批判月稱及其應成派，認為其「一切皆空」的說法會導致現量不成立、名言世俗無法安立的過失。

總體而言，寶源寂（Ratnakīrti）是一位將量論邏輯、唯識與中觀見地熔於一爐的大師，其見解對於後期的佛教哲學，特別是藏傳佛教中自續派的發展，產生了深遠影響。

阿闍黎寶源寂（Ratnakīrti，約 11 世紀）是一位著名的印度佛教哲學家，屬於瑜伽行（唯識）和量論（因明學）學派。他曾在著名的超戒寺（Vikramaśīla）學習，師從智作慧（Jñānaśrīmitra）。

他的著作和見解旨在邏輯上捍衛和闡述佛教的根本哲理，並特別融合了唯識和中觀的觀點。

1. 核心著作

寶源寂的著作多為邏輯學和知識論方面的短篇論文（Nibandhāvalī），旨在為重要的佛教教義提供嚴密的論證。他的主要著作包括：

2. 核心見解與哲學立場

1. 三自性中觀 (Trisvabhāva-mādhyamaka)

寶源寂主張一種獨特的哲學，稱為**「三自性中道」**，旨在將瑜伽行與中觀的洞見巧妙地結合起來：

• 他認可唯識（心識的清明和自證）的有效性，但又避免實執。

• 他接受中觀的空性見地，但拒絕徹底否定世俗現象，以避免一切不成立的過失。

• 他運用三自性來劃分層次：

  • 遍計所執（二取執著）絕對空。

  • 依他起（因緣所生的現象）如幻假有（非無）。

  • 圓成實（依他起上遍計所執的空性）是真實不變的勝義本性。

2. 量論與知識論

作為量論大師法稱（Dharmakīrti）學派的繼承者，他高度重視量（有效認知）的建立：

• 捍衛現量： 主張心識的明瞭本性（明顯性）是現量，是無錯誤的自我體驗。

• 界定比量： 外部和間接的知識（如他心）是比量，不具有勝義的確定性。

3. 唯識非二元論 (Vijñānādvaitavāda)

在究竟義上，他傾向於唯識非二元論：

• 通過論證他心相續在邏輯上難以獨立建立，他推導出從勝義諦的角度看，心識之間的界限會消失，達到**「一心」**的境界。

• 這與《中觀莊嚴教授》中**「超越唯心已，應超越無相」**的次第相呼應，將唯心作為一個關鍵的修行階段，最終導向無分別的真如。

寶源寂的哲學是對早期唯識和中觀哲學的精鍊和發展，對後來的藏傳佛教，特別是覺囊派和廓大無邊中觀（即他空見 Shentong）的顯空（或稱清淨自性）思想產生了重要影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