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6.《大寶積經》金句 解題

1. 核心內容分析 (金句摘錄)

• 法性與涅槃：
  • 涅槃界 (第一則)： 強調涅槃界是永恆清淨、無有障礙的，但它本身「界亦非界」，是超越概念的，只是為了方便顯說。
  • 法界體性 (第八則)： 透過文殊師利與舍利弗的對答，闡明法界體性本身並無污染或清淨的分別。眾生的染污源於「身見顛倒」，而了知「污染是法界體性」即是白淨。
• 空性與勝解 (第二則)：
  • 菩薩應當理解一切法「不生不滅、不動不住、不來不去、自性空寂」。
  • 核心觀點是「於彼空性亦不執著」，強調連「空」也不可執著。
• 心性與識 (第九、八十則)：
  • 心不可得 (第九則)： 透過化比丘的提問，揭示心「非色而不可見」、「非內外中」，是「空無有實從妄想起」。若心體不實，則無所謂繫縛與解脫。
  • 四識住 (第八十則)： 區分了「識」與「智」。識（如色、受、想、行四識住）是依緣而生、有生有滅的，不應依趣；而智是「無生無滅亦無所住」，是菩薩應當依趣的。
• 菩薩行與六度：
  • 菩薩十大法 (第五則)： 包括寧捨身命求法、謙下、忍辱、布施（飲食、無畏）、療治疾病、恭敬貧弱者、修補佛塔、救助孤苦等。
  • 精進波羅蜜 (第七十三則)： 以律儀童子菩薩為例，描述了極致的精進修行，如千年中未曾睡眠、未曾起欲覺、未曾論說世間語等。
  • 靜慮波羅蜜 (第二十三、四十、八十四則)： 菩薩的靜慮是「不住自性」、「緣於大悲」、「為斷一切眾煩惱故」。
  • 忍辱波羅蜜 (第七十則)： 強調菩薩應平等對待怨親，即使被刀劍解身，亦「平等利益心無二」。
  • 般若波羅蜜 (第四十三、七十九則)： 修行般若應「不取諸法而行正行」。強調應「依趣於義不依趣文」，「義」是離言說的法性，「文」是言說教法。
• 聞法與正見：
  • 聞法四十一相 (第四十二、七十五則)： 詳述了菩薩趣入菩薩藏法門的四十一種相狀，如生欲樂、親近善友、恭敬多聞、聞無厭足、聞法後心生勇銳等。
  • 發正見二因 (第四十四則)： 產生正見的兩個因緣：「從他聞音」（聽聞正法）與「內自如理作意」（自我如理思維）。
• 二諦 (第七十七則)：
  • 文件提到了三種諦：世俗諦（語言文字假說）、勝義諦（心行處滅，不可言說）、相諦（諸相即一相，一相即無相）。

2. 文件目的與結構

• 目的： 這份文件顯然是一份修學指南或精華讀本。王穆提先生利用其深厚的佛學造詣，從浩瀚的《大寶積經》中選出 88 則關鍵經文，旨在幫助修學者快速掌握經中要義，便於日常讀誦、思惟和觀修。

總結

一、 根本教義：法性、空性與心

1. 實相的不可言說（涅槃與如來）：
   • 教義明確指出，「涅槃」作為終極目標，其本身是超越概念的。它「界亦非界」，只是為了眾生「方便顯說」。
   • 同樣的，「如來之性」（佛性）也是「不一不異非不一異」。這是否定了一切二元對立的語言邏輯。
2. 空性的實踐（勝解）：
   • 菩薩應當「希求勝解」，即理解一切法「不生不滅、不動不住、不來不去、自性空寂」。
   • 這裡提出了大乘空觀的關鍵：「於彼空性亦不執著」。執著於「有」是病，執著於「空」同樣是病。
   • 「諸法實性」（dharmatā）被定義為「無有變異、無作無不作、不住、無根本」。
3. 心性的本質（唯心與妄想）：
   • 文件深入探討了「心」。《大寶積經》透過對話揭示，「心者非色而不可見」，且「非內外中」。
   • 心（Citta）的本質是「空無有實從妄想起」。在（金句85）中，進一步說明心是「生滅散壞念念不住」，甚至「以此心體不能了心」。這破除了將「心」實體化的妄見。

二、 輪迴的根源與菩薩的悲心

1. 輪迴的起點：我執與惡見：
   • 輪迴的根本在於「不斷貪身」，由此產生「吾我」（我執）。
   • 由我執出發，產生了「習近惡見」，例如不信因果（金句10）、造作「語惡行」（金句11），乃至出家人的「貪樂朋黨」、「追求財富」（金句12），這些都會導致墮入三惡趣。
2. 菩薩的觀點：眾生皆病：
   • 菩薩的慈悲（Karunā）建立在智慧之上。菩薩觀「一切眾生皆是病者」，病根就是「貪瞋癡」三毒（金句13）。
   • 大慈：菩薩的慈心是「但見眾生清淨勝德，而不見彼有諸愆犯」。這是一種淨觀，只看眾生的佛性，不看他們的煩惱。
   • 大悲：菩薩的悲心是觀「眾生五蓋所覆、欲箭所中」。
   • 這種悲心驅使菩薩做出極致的利他行為，例如為眾生治病而「段段割截菩薩之身」（金句14）。

三、 菩薩道的核心：智慧與方便 (Prajñā & Upāya)

1. 法身與真如的運作：
   • 菩薩如何能承受（金句14）的割截之苦？答案是「安住法身菩薩」。
   • 法身（Dharmakāya）菩薩的行為是「非有功用」（無功用行），因為他們安住於「真如」（Tathatā，實相）。
   • 經文定義「而此真如即一切行」，意味著「實相」與「萬法（一切行）」並非分離，這即是「海印三昧」所見的「一法」與「一切諸法」的圓融（金句7）。
2. 不二法門的實踐：
   • （金句39）是菩薩道「不二法門」的精髓總結：
     • 雖行大慈而恒觀無我 (慈悲 V.S. 無我)
     • 雖行大悲而知無眾生 (悲心 V.S. 眾生空)
     • 雖遍行智慧而心無所行 (智慧 V.S. 無作)
     • 雖轉法輪而心住法性無還無轉 (度眾 V.S. 法性不動)
     • 雖復示現大般涅槃而於生死性心常平等 (涅槃 V.S. 生死)
3. 方便與慧的定義：
   • （金句35）給出了「方便」（Upāya）與「慧」（Prajñā）的精確定義：
     • 方便：平等證入佛身莊嚴而現在前（入世、顯現功德）。
     • 慧：觀察法身性無處所（出世、了知空性）。
4. 菩薩的抉擇：不證涅槃：
   • 《大寶積經》多次強調菩薩與聲聞（Arhat）的根本不同：
     • 若能了知心性寂滅不證彼滅是名為智。菩薩有能力證入寂滅（涅槃），但選擇「不證」，這才是大乘的「智」。
     • 在談到「滅諦」時，菩薩「雖觀受滅而不作證」。他們停留在生死中，是為了「紹三寶種令不斷絕」（金句40）。

四、 修行次第：聞、思、修

1. 聞（聽聞）：
   • 修行的起點是「聞」。《大寶積經》強調，產生「正見」的兩大要素是「從他聞音」與「內自如理作意」。
   • 如果只修定不聞法，會導致「起增上慢」（金句44）。
   • （金句42）與（金句75）列出了「四十一法趣入聞相」，即正確聽聞佛法的態度，例如「親近善友」、「攝耳諦聽」、「聞無厭足」。
2. 思（思惟）：
   • 聞法後必須正確思惟，原則是「依趣於義不依趣文」（金句79） 與「依趣於智不依趣識」（金句80）。
   • 文 V.S. 義：「文」是語言文字，如「稱揚讚歎涅槃」；「義」是離言的實相，即「涅槃無分別性」。
   • 識 V.S. 智：「識」（Vijnana）是「有生有滅」的分別心；「智」（Jnana）是「無生無滅」的般若智慧。
   • 菩薩透過「如理思惟」來對治煩惱：觀「不淨」對治貪欲；觀「慈愍」對治瞋恚；觀「緣起」對治愚癡。
3. 修（實踐六度）：
   • 布施/持戒/忍辱：體現在「菩薩十大法」（金句5）中，以及面對「利刀劍，來解我身」時仍「平等利益心無二」（金句70）。
   • 精進（Vīrya）：（金句73）以律儀童子為例，展現了極致的精進：千年中「未曾...被於睡眠之所逼奪」、「日止一食」、「未曾一念，起於欲覺、恚覺、害覺」。
   • 靜慮（Dhyāna）：菩薩的禪定是「不住自性」、「緣於大悲」。他們「應遊戲諸佛靜慮」，而非「聲聞獨覺」的禪定（金句69）。
   • 般若（Prajñā）：體現在對「四聖諦」和「五蘊」的重新詮釋上：
     • 五蘊：色如聚沫，受如水泡，想如陽焰，行如芭蕉，識如幻事（金句53）。
     • 苦諦：「夫苦相者即為空相」（金句55）。
     • 正觀：真正的「正觀諸法」，是「謂無所見」，「無所見者名為無生」（金句46）。

五、 證悟的境界

1. 菩提（覺悟）：
   • 「菩提」本身是不可得的。「不可以身證、不可以心證」。
   • 為何？因為「身性無知」（如草木）、「心性亦爾」（如幻事）。覺悟是了知身心皆幻，而非用身心去「抓取」一個叫菩提的東西。
2. 涅槃（寂滅）：
   • 「涅槃者無有思慮」。它不是一個「東西」。
   • 經文論證：若煩惱是實有的，涅槃是另一個實有，這便成了二元對立。事實是，煩惱「若無堅實即為是虛，若是虛者即為寂靜」。煩惱本空，即是涅槃。
3. 解脫的次第：
   • （金句38）描繪了證悟的心靈路徑：
     了覺無礙 → 無所著（不執著）→ 無所住（不滯留）→ 無我所（無佔有）→ 無諍論（無對立）→ 等虛空（心同太虛）。
4. 信心的圓滿：
   • （金句88）總結了菩薩圓滿的「信根」（信的力量）。這種信心包含四個層次：
     1. 信「世間正見」（業報因果）。
     2. 信「諸菩薩行」（大乘願行，不墮二乘）。
     3. 信「勝義了義甚深緣起」（萬法皆空）。
     4. 信「一切佛法」（佛的究竟功德）。
   • 這四信涵蓋了「俗諦」（1, 2）與「真諦」（3, 4），是菩薩道圓滿的基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