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4《成唯識論述記集成編對讀》（01） 解題

1. 《成唯識論》: 唐代玄奘三藏糅合古印度十大論師對世親菩薩《唯識三十頌》的註釋而成。
2. 《成唯識論述記》: 玄奘的弟子窺基（慈恩大師）對《成唯識論》所作的最權威、最詳細的註疏。
3. 《成唯識論述記集成編》: 日本崇福寺的湛慧法師廣泛搜集、彙編唐代以來諸家（如窺基、惠沼、智周等）對《述記》的註解，形成的集大成之作。

📝 結構與內容分析

1. 標題與作者信息：清楚標示了對讀的核心文本及其原作者/編纂者，以及現代的彙編者。
2. 編輯說明：詳細說明了此版本的編輯體例與特色。
   • 計畫規模：說明此為一套二十冊的系列著作。
   • 編輯方法：強調採用「疏文斷句」方式處理古文，即為每句段落後再細分段落，以利閱讀。參考了《大正藏》、《佛教大系成唯識論》、明萬曆本、金陵刻經處本等多種版本進行校勘。將古體字替換為現行通用字。
   • 核心貢獻：指出《大正藏》所收錄的《成唯識論述記集成編》缺少《成唯識論》和《述記》的原文，此版本將這兩部根本典籍依王穆提居士已斷句的版本補入，形成三部對照，這是最重要的編輯特色與價值所在。
   • 閱讀提示：使用「●」符號標示《論》和《述記》的原文。建議在線閱讀時，若遇格式錯位，可選擇 EPUB 格式以獲取更佳體驗。
3. 編輯者（王穆提）簡介：提供了極其詳盡的個人學術背景和成果，旨在建立讀者對編輯者專業能力的信任。
   • 家學與背景：提及西拉雅族血統，自幼受祖父漢學教育，並學習武術。
   • 佛學歷程：早年依止台灣慧律法師皈依，後廣泛深入研習漢傳（阿含、中觀、天台、華嚴、禪、密）、巴利語系、藏傳佛教等，最終會歸於法相唯識宗與淨土教。提及系統性閱藏、不定期閉關（最長兩年半）及止觀實修經驗。
   • 學術成果：列出了極為驚人的 303 項已編輯、出版的著作列表，絕大多數是重要佛教經論的「疏文斷句」版本，涵蓋天台智者、三論吉藏、唯識窺基、俱舍、阿毗達摩、密教等多個宗派的根本典籍。這充分展示了編輯者在佛教古籍整理，特別是標點斷句方面的深厚功力與長期投入。此《對讀》系列亦是其成果之一。
4. 前文（序言）：由編輯者撰寫，介紹《集成編》及其作者湛慧法師，並說明此對讀本的緣起與價值。
   • 介紹《集成編》：強調其規模宏大（二百餘萬字），是對《述記》的註解集成，廣引窺基《樞要》、惠沼《了義燈》、智周《演祕》等唐代重要註疏。
   • 湛慧的治學態度：提及湛慧對後世部分未閱《述記》全本的註解（如明代《俗詮》、《觀心法要》）提出批評，但也理解其時代侷限性，對其傳續唯識的用心表示尊敬。強調湛慧逐句註釋的精細風格。
   • 學術影響：指出近人呂澂先生的《成唯識論述記鈔祕蘊》亦是參考湛慧《集成編》的內容、架構與模式彙整而成。
   • 歷史背景：簡介湛慧法師的生平及其創建的福岡崇福寺。
   • 編纂目的：再次點明此對讀本是為了便利唯識學子深入研讀，避免望文生義。
5. 《成唯識論述記開講說要》：此部分相當於進入正文前的導論或「懸談」，概述了學習《成唯識論》與《述記》應了解的十個核心背景問題與要點。
   • 內容涵蓋：比較《二十唯識》與《三十唯識》的異同；說明《唯識三十頌》在印度的多種釋論；解釋玄奘糅譯《成唯識論》（合糅本）的特殊性及其與印度別行百卷本的關係；確立窺基《述記》因參與糅譯而具有的最高權威性；強調《述記》大量引用《瑜伽師地論》等根本經論；比較經、律、論三藏研究的不同側重與風格；說明慈恩宗對《成唯識論》的極度重視；追溯玄奘西行求法的初衷（為求《瑜伽師地論》以解惑）；讚揚天竺論師的嚴謹學風；以及對漢土後世註疏不足之處的評述。
   • 關鍵論點闡發：特別值得注意的是，此部分深入探討了幾個疑難問題：
     • 《成唯識論》題名來源：既然合糅本為玄奘在中國糅譯而成，印度並無此本，那麼「成唯識論」的題目是誰所立？文中推測雖似玄奘所立，但從窺基序文看似歸於護法等十大論師。
     • 窺基《述記》的「矛盾」與解釋：指出了《述記》在解釋開篇歸敬偈時，先是歸於護法等人，後文卻明確指出「我今釋彼說」中的「我」是指安慧。編者認為這並非矛盾，反而是窺基親身參與糅譯過程、對照過百卷別行本的明證。窺基深知此偈頌出自安慧的別行本，故而在細解時點明；但在總述合糅本的開端時，則依合糅本的整體性（以護法思想為主）而歸於護法等人。這種「看似矛盾」正體現了窺基註疏的獨到之處與內在理路。
6. 《成唯識論述記集成編卷第一（一本之一）》正文：開始進入三本對讀的具體內容。
   • 題解：首先詳細解釋《述記》自身的題目「成唯識論述記」，運用傳統的「六合釋」（如持業釋、依主釋）等方法分析題名結構，區分能釋（述記）與所釋（成唯識論）、通名（述記）與別名（成唯識論述記）。解釋「述記」二字的含義，強調窺基謙稱其註疏乃稟承玄奘指授，非自創見解。
   • 作者題署：解釋「大唐京兆大慈恩寺沙門基述記」，包括「沙門」的梵語源流與義涵，以及窺基（百本疏主）在譯場中的重要地位與貢獻。
   • 序文詳解：進入窺基《述記》的序文部分，開始逐句進行極為詳細的註解與疏解。
     • 廣引旁證：大量引用儒家（如《易經》六位、孔子十翼、《論語》）、道家（如《老子》二篇玄妙、《莊子》蒙列、言蹄筌象）典籍，以及佛教內部經論（如《肇論》、《大智度論》、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攝大乘論》等），來解釋序文中的典故、名相和哲理。
     • 義理闡發：深入辨析「非有非空」、「不生不滅」、「常寂之津」、「至覺迥照」、「將聖獨甄」、「空性了義」等核心概念。
     • 背景梳理：介紹世親菩薩造《唯識三十頌》的背景，及其與《瑜伽師地論》十支的關係，並考證「天親」名號的來源與不同說法。澄清唯識論主天親與付法藏傳中天親並非一人。
     • 歷史脈絡：闡述佛滅後教法流傳中的訛誤（白虹飛祲、貝葉乖魚），以及漢明帝時佛教傳入中國（漢日通暉）與早期譯經的局限性（音韻壤隔、文字天懸）。
     • 讚歎玄奘：高度讚揚玄奘三藏的德行、智慧與西行求法、回國譯經的偉大貢獻，稱其「穎標三藏，殫駕一人；擢秀五天，陵揜千古」，並將其與真諦（家依）、鳩摩羅什（童壽）等前代譯經大師對比，凸顯玄奘譯典的精確與圓滿。
     • 糅譯過程：說明玄奘糅合十家釋論為一部《成唯識論》的過程與原則（商搉華梵，陶甄諸義之差，有叶一師之製）。
   • 《成唯識論》題解：運用六合釋、八轉聲等方法詳細解釋「成唯識論」四字的結構與含義。深入闡釋「唯識」的遮詮（遮無外境）與表詮（詮有內心）、簡持義與決定義，及其如何體現中道實義（離有無邊）。
   • 窺基五門解釋：介紹窺基註疏常用的「五門解釋」科判體系，並開始依此體系展開對《述記》正文的分析。
   • 第一門：辨教時機：
     • 三時教判：詳述法相宗著名的三時教判（初時有教阿含、第二時空教般若、第三時中道教解深密等），說明其判教依據（隨機施教，由淺入深，破執顯理）。
     • 漸頓二教：區分漸教（大由小起，有三時前後）與頓教（大不由小起，如華嚴初說），並指出《成唯識論》所明之理通於此二教。
     • 五種姓說：依《瑜伽師地論》等介紹五種姓（菩薩、獨覺、聲聞、不定、無性），並明確此論主要針對大乘定性及不定性中回心向大者。
   • 第二門：明論宗體：
     • 論宗：確立本論以「唯識」為宗，旨在破除心外實有我法的妄執，開顯「識有非空，境無非有」的中道實義。
     • 論體：探討本論的體性。引用《瑜伽師地論》「攝釋分」關於經體有「文」、「義」二種的說法。介紹龍軍、無性等主張「佛實無言說」，教體唯是聽者「自識文義相生」的觀點，並引《大般若經》「不說一字」為證。相對地，介紹護法、親光（佛地論主）等主張佛陀實有說法，教體是以「如來識上文義相生」的「實能所詮文義為體」的觀點，並引《攝波葉喻經》、《二十唯識論》等為證。疏主（窺基）在此採取護法的觀點。進而以「攝相歸性」（真如為體）、「攝境從心」（唯識為體）、「攝假隨實」（以聲為體）、「性用別論」（聲名句文各別為體）四重方式來分析和會通教體問題，並將其與三性（遍計所執、依他起、圓成實）五法（相、名、分別、正智、真如）相關聯。最終明確，雖有多種分析，但從能詮角度，取聲、名、句、文等為正教體。同時，通過問答辨析了大乘觀點下聲名句文等如何通於無漏善性，解決了與小乘教義看似矛盾之處。
   • 第三門：藏乘所攝：判別本論在大小乘藏教體系中的位置。在二藏（菩薩藏、聲聞藏）中屬菩薩藏；在三藏（經、律、論）中屬論藏（阿毗達磨藏）；在六藏（大小乘各三藏）中屬菩薩對法藏。在乘教方面，屬一乘、三乘中的菩薩乘、五乘中的第一乘。
   • 第四門：教興年主：考定造論的時代與作者。關於世親菩薩造《三十頌》的年代，綜合大小乘說法，取佛滅後九百年說。明確本頌作者為世親菩薩，釋論作者為護法等十大論師。隨後逐一介紹了護法、德慧、安慧、親勝、難陀、淨月、火辨、勝友、最勝子、智月十位論師的簡要生平、學術專長與地位，特別突出了護法論師的領袖地位與深遠影響。
   • 第五門：判釋本文：對《成唯識論》的整體結構進行科判。指出本頌（世親造）只有正說部分，而釋文（護法等造）則具備三分：宗前敬敘分（歸敬偈及序論）、依教廣成分（正釋三十頌）、釋結施願分（結尾迴向）。進而對初分（宗前敬敘分）內部的歸敬偈與長行文字，乃至歸敬偈本身的結構（上二句歸敬，下二句敘意）進行了細判。隨後開始逐句解釋歸敬偈的文義。
     • 稽首：解釋「稽首」的世俗義（頭至地）與深層義（三業敬禮），引瞿波論師（德光）及《僧祇律》（雖未找到原文出處）說明三業禮拜的原因與適用場合（對天眼、天耳、他心通；圓滿三業善；對應明暗遠近；成就三輪因）。引天親《攝論》頌證成稽首通三業。
     • 唯識性滿分清淨者：解釋此二句為所歸敬的體性。對「唯識性」進行多重辨析：虛妄（遍計所執）與真實（圓成實）；世俗（依他起）與勝義（圓成實）；唯識相（依他）與唯識性（圓成）。對「滿分清淨」與「分清淨」進行辨析，前者指佛果如來的圓滿證悟，後者指因位菩薩（包括世親）的部分證悟。
     • 歸敬對象探討：提出了對歸敬偈所敬對象的七種解釋，疏主重點討論了四種：唯敬法（教理）、唯敬人（佛與世親）、雙敬人法、敬三寶。在敬三寶的解釋中，詳細討論了為何以法寶居先（師資相因）、所敬三寶的層次（一乘/三乘；別相/同相）、麟角獨覺的歸屬（僧寶攝）等問題。
     • 我今釋彼說，利樂諸有情：解釋造論的意趣。明確「我」在此處（根據糅譯背景）指安慧。「釋彼說」指解釋世親的《三十頌》。「令法久住」與「利樂有情」是造論的兩大緣由，並詳述了造論的六因與十利五樂的內容。解釋了「有情」一詞取代舊譯「眾生」的理由（雖然後世對此有不同看法）。
   • 釋論本文（序論部分）：在解釋完歸敬偈後，開始進入窺基對釋論家（安慧、火辨、護法等）序論部分的註解。這部分主要闡述造論的緣起與目的，即為了破除眾生對「實我實法」的迷謬執著，開顯二空真理，令眾生悟入唯識實性。
     • 破執：介紹並破斥外道及小乘關於「我」的幾種主要錯誤見解：
       • 三類外道我執：常遍如虛空（數論、勝論）；體常量不定、隨身卷舒（離繫子/無慚外道）；體常至細如極微（獸主、遍出）。疏中運用因明比量（三支作法）逐一進行破斥，總計使用了二十一個比量。
       • 三類我執（兼破小乘）：即蘊我、離蘊我、不即不離蘊我（犢子部、正量部等）。疏中亦運用比量進行破斥，並釐清了大乘與小乘部派（如經部、說一切有部）在相關問題上的觀點差異。
     • 開顯唯識：解釋論文如何通過破除我法二執，來確立「外境非有，內識非無」的唯識中道觀。辨析了依他起性與遍計所執性的關係（依他起是妄執所依，本身非實我實法）。
     • 假說：闡明世間與聖教施設「我」、「法」名言的必要性與權宜性（隨順世情、遣除怖畏、建立染淨因果等）。
     • 識變：解釋「識變」的含義，介紹了護法（三分說：自證分、見分、相分，皆依他起）、安慧（一分說：唯自證分是依他，相見二分是遍計所執）、難陀/親勝（二分說：見分、相分是依他） 等不同觀點。疏主在此主要依從護法的三分說，但也並存介紹了其他觀點。同時討論了相見二分與自證分的種子是同是異的問題，並引入了性境、獨影境、帶質境三類境的概念。
     • 二諦：將所破的「外境」歸於世俗有（假名無實諦），能依的「內識」歸於亦勝義有（體用顯現諦/隨事差別諦），並引申討論了二諦各具四重的深層義理。

🌟 評論與價值

1. 里程碑式的整理工作：將《論》、《述記》、《集成編》這三部體量巨大、義理精深的唯識核心文獻進行對讀整理，本身就是一項極具挑戰性且意義重大的工程。它為後學者提供了一個極為便利和可靠的研究平台。
2. 解決關鍵文獻缺失：王穆提先生補入《大正藏》本《集成編》所缺的《論》和《述記》原文，彌補了長期以來的重要文獻缺陷，使得三者對照成為可能，極大地提升了該版本的文獻價值和實用性。
3. 疏文斷句的貢獻：對於缺乏傳統訓詁功底的現代讀者而言，精確的標點斷句是理解古籍的關鍵。王穆提先生在此領域的深厚積累和大量實踐，保證了此版本在可讀性上的巨大優勢。
4. 內容的權威性與深度：《述記》本身即為唯識學的最高權威註疏，《集成編》又彙集了唐代以來的重要解釋，此對讀本等於將唯識學解釋傳統的核心部分呈現在讀者面前。無論是《開講說要》的背景梳理，還是正文的細緻解讀，都展現了極高的學術水準和思想深度。
5. 對疑難問題的獨到見解：例如，對窺基關於歸敬偈作者歸屬看似矛盾之處的分析，不僅釐清了文義，更彰顯了窺基作為糅譯參與者的獨特視角，頗具啟發性。
6. 潛在挑戰：儘管編輯者已盡力斷句，但《述記》和《集成編》本身義理極為精深，術語繁多，邏輯細密，對讀者的佛學基礎和古文閱讀能力仍有較高要求。此外，文件中偶爾出現的編輯註記（如指出原文可能的訛誤或不同版本差異），雖體現了嚴謹，但也可能需要讀者具備一定的校勘知識才能完全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