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解題

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分析

📝 作者與翻譯者簡介背景

• 經題： 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 (No. 623)

• 翻譯者： 西晉 月氏三藏 竺法護 (Dharmarakṣa)

竺法護（約 239 - 316 AD）

竺法護是中國佛教譯經史上極為重要的人物。他原是月氏（古印度西北部民族）人，但自幼在敦煌長大，師從竺高座。

• 背景與特色： 他精通西域三十六國的語言，曾遊歷西域，蒐集了大量梵本佛經。他的譯經事業主要在西晉時期（洛陽、長安等地）進行，因此被稱為「敦煌菩薩」。

• 譯經成就： 竺法護的譯作數量極多，約有兩百多部，涵蓋了原始佛教、部派佛教以及大乘佛教的各個方面。他對於大乘經典的傳播，特別是般若、寶積、法華、維摩詰等經的早期傳入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。

• 本經的意義： 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是他所譯早期大乘經典之一，經文風格質樸，帶有濃厚的早期翻譯色彩，有助於我們了解大乘思想初入漢地時的面貌。

📜 內容大綱

本經以「獨證自誓三昧」為道場名，旨在闡述佛陀成道及教授佛法的殊勝境界，特別強調了佛陀的微笑因緣、菩薩行證以及獨自出家的法門。

一、 敘事緣起與功德顯現

1. 道場與瑞相： 佛陀在句潭彌國大叢樹間的「獨證自誓三昧」道場中，初始得佛時，光景甚明，出現「自然靈瑞寶蓮華座」。此華有千葉，每一葉上皆有化菩薩接侍、讚歎佛陀的功德。

2. 他方佛讚揚： 恒沙世界的一切如來，各遣菩薩（從「二度如恒沙等剎」來）持千葉蓮華，來到娑婆世界（忍界）向釋迦牟尼佛（能仁如來）致敬，讚歎其「功成志就道體備足」，超次在彌勒菩薩之前，興弘六度，普濟群生。

3. 佛陀微笑與放光： 佛陀受華而笑，光從口出，普照十方恒沙世界，使眾生蒙光皆得慧觀、達識宿命，並得解脫，普發無上正真道心。

二、 賢儒菩薩問偈與佛說「三因緣笑」

1. 賢儒菩薩讚歎： 菩薩賢儒以偈頌讚歎佛陀的慈悲、智慧、功德與教化。

2. 佛說三種微笑因緣： 佛陀告訴賢儒，諸佛法笑有三種因緣：

   • 第一因緣（授決）： 佛陀眼見發弘誓心、行大乘六度的菩薩，將斷除所趣向，為世間橋梁，專擢六度，向不退轉。十方諸佛皆為其授記。

   • 第二因緣（稱歎）： 菩薩向「阿惟顏」（不退轉地），積殖德本，供養恒沙諸佛，淨三界行，將於兜術宮畢天壽後降神作佛。十方諸佛在八部眾中皆共同稱揚讚歎此菩薩。

   • 第三因緣（降神成道）： 菩薩於兜術宮畢天壽後，當下降神，入「究竟廣現三昧」，現觀四非常後出家，坐貝多樹，以法為師、淨居為證，一夜三達具足佛事。十方諸佛皆遣菩薩往贈華、致敬讚揚。

   • 結語： 佛說不妄笑，並預言來者皆是本因緣人，當逮得無所從生等果位。

三、 眼見光賢菩薩問法與獨證沙門法

1. 菩薩問法： 菩薩眼見光賢請問：「何謂正士出家具足道證至薩云若（一切智）？」

2. 獨證出家法： 佛陀詳述菩薩出家證道的過程：

   • 剃度與袈裟： 應感淨居天子、梵王、帝釋等化現老病死像勸進出家。在貝多樹下，憶念先佛法，以法為師、天梵為證，自發堅固去家之志。心念發起時，刀未近髮，肉髻自然墮落。淨居天子授淨素天繒袈裟，並與恒沙諸佛所送袈裟合成一服，名「薩披佛頭震越」。

   • 戒證與三昧： 端坐六年畢宿緣後，夜現戒證，即是志在閑寂、持戒行道、不惜身命、守空行寂，遠離所有妄想與執著的無形禁戒。如此在樹下立證，淨本千八百戒，成就「金剛之座」。

   • 圓滿成就： 戒證具足，成就薩云若，三達六通、三十七品、十八不共法等一切功德普具。

四、 獨證法門的囑咐（獨自受歲）

1. 獨自受歲的因緣： 佛陀回憶在句潭彌國時，魔眾入眾鬥諍誹謗，致使比丘分散。佛陀於歲暮只與阿難受歲（布薩結夏安居），淨居天子問佛何以獨自受歲。

2. 法門與三證： 佛陀告淨居天子：「多薩阿竭（如來）道慧神通獨步三界由復須證，而況一切凡為道者可無師乎？」

   • 佛陀自己以淨居天子為「三證」：出家時、詣貝多樹時、受歲時。

   • 末世法： 告誡末世比丘若無師友、無僧眾可依，可依「摩訶迦葉出家之法」，以「遠欲欲捨為證」等五證，師自然法，仰惟三界諸天為三證。

   • 結語： 雖然有獨行之法，但若有僧者，當求僧為證，並強調「佛法眾此三寶等於如來」。

💬 法義評論

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是一部闡揚大乘菩薩道及佛陀成道歷程的經典，其核心思想圍繞「獨證自誓」展開。

1. 菩薩道的超然性與早行性

• 超次彌勒： 經文一開始即讚歎釋迦牟尼佛「超次趠第在彌勒前」。這反映了早期大乘佛教在面對部派佛教時，為確立釋迦牟尼佛的歷史崇高地位，強調其不是按部就班成佛，而是以大願力超越了補處菩薩（彌勒）的成佛時序。

• 六度萬行： 佛陀的三種微笑因緣皆與菩薩行、授記、成佛有關，突顯了「弘慈六度普濟群生」是大乘行者成就佛果的根本。

2. 「獨證自誓」的體現

• 三昧道場： 經題中的「獨證自誓三昧」即是佛陀成道的處所，象徵著佛陀捨棄世間一切依止，憑藉自身願力和智慧，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過程。

• 無依禁戒： 佛陀在回答出家證道時，定義了禁戒為無形無著、無我無人、無心無念、無所住的空性之戒。這種禁戒是「自誓」的體現，不假外求，是菩薩在樹下立證「淨本千八百戒」的內證法門。

• 三寶依止： 雖然經文詳細描述了佛陀「獨證」的過程，甚至允許末世比丘在無僧團時依「摩訶迦葉之法」以天梵為證，但最後仍強調：「若有僧者當求僧為證，佛法眾此三寶等於如來」。這平衡了對獨立修行的推崇與對僧團集體修證的尊重，維護了三寶的完整性。

3. 佛陀威神與光明普照

• 光從口出： 佛陀的微笑與放光不僅是一種瑞相，更是智慧與慈悲的具體展現。光普照十方恒沙無量諸佛世界，使得眾生皆得慧觀達識宿命，最終普發無上正真道心。這強調了佛陀的教化力量是超越時空、普及一切眾生的。

• 法界空與不空： 經文末尾的偈頌總結了本經的般若思想：「法界一切空，色身清淨真」，但又緊接著說：「佛界亦不空，慧淨亦不有」。這是一種對空與有的不二法門的精妙表達，即體性雖空，但因佛陀的慈悲（哀世表微笑）而示現功德與法界。

文本評破他宗觀點（對小乘及凡夫執的超越）

本經雖然沒有直接點名批判任何特定宗派，但其核心思想和特殊的敘事結構，明顯體現了早期大乘佛教對小乘（聲聞、緣覺）以及凡夫執著觀點的超越和破斥。

1. 對「阿羅漢獨善」的超越與貶抑

• 聲聞行的侷限性： 經文中提到，佛陀因魔眾諍訟而「生死比丘不閑道體，恚心忿惱，各自離群馳散。羅漢真人各之山林」。

  • 評破： 羅漢雖然證得解脫，但面對複雜的魔事和僧團的動盪，仍選擇「各之山林」避世。這被大乘視為獨善其身、缺乏弘法利生大願的表現。他們的解脫是自利的、個人的。

• 弘願的不足： 佛陀的微笑因緣中，授記的對象是「志在弘誓，被大德鎧為眾重任」的菩薩，而非僅求自證涅槃的聲聞。

  • 評破： 這確立了唯有發起廣大菩薩弘願、行六度者，才是真正的「佛種」；純粹的聲聞行，功德不及大乘菩薩之萬一。

2. 對「形式化戒律」的超越與破斥

• 無形禁戒： 經文定義佛的禁戒為「無形不著三界，無識無吾、無我無人...無身無犯、無口無言...亦無有戒無有惑」。

  • 評破： 這徹底超越了部派佛教將戒律視為具體的、有相的、必須嚴格持守的條文和儀軌。佛的真戒是空性戒，是心地的清淨無染，而非外在的身體行為。執著於戒相而生「著戒者」，即是凡夫和形式主義的執著，非真持戒。

3. 對「依師依僧」絕對化的補充

• 獨證法門的設立： 佛陀在受歲時，以自己「獨步三界由復須證」的經驗，闡述了以法為師、以淨居天子為證的獨證法門，並將此法門追溯至摩訶迦葉。

  • 評破： 雖然經文最終強調了三寶的尊貴，但設立此「獨證法」是對末世無師友、無僧團狀況下，僵硬堅持必須依止僧團觀點的補充和修正。它避免了將依止形式絕對化，允許在特殊時期憑藉堅固的志向（自誓）和宿習的德本達成出家和證道，破斥了「離開僧團便無解脫之可能」的極端主張。

⚖️ 各家法義差別評論

本經義理涉及多重法門，從中可見早期大乘經典對法義的融攝與側重，與後世宗派在側重點上的差異。

1. 「獨證」與禪宗「單傳直指」的差異

2. 「法身空淨」與中觀/唯識的側重差異

• 中觀學派的側重（以般若經為基礎）：

  • 本經的「法界一切空，色身清淨真」及「禁戒無形不著三界」，與中觀學派的一切法空、畢竟空義相符。

  • 它強調了法身和佛界並非實有（「慧淨亦不有」），是依緣起而顯現的清淨（「色身清淨真」），旨在斷除對實體（我、法）的執著。

• 唯識學派的側重：

  • 本經提及的「達眾生原，三乘趣向各有本行根信具足」，以及「慧觀達識宿命」，體現了對識和種子的強調，與唯識學的萬法唯識、種子薰習觀點有相通之處。

  • 唯識更強調轉依、轉識成智的具體修行法門，而本經僅是概括性地提及。

3. 「超次趠第」與淨土宗「橫超」觀的啟發

• 本經法義： 釋迦牟尼佛因其「弘慈六度普濟群生」的特殊大願力，「超次趠第在彌勒前」成佛。這是一種依自力功德，超越常規修行次第的「超次」。

• 淨土宗的對應： 淨土宗提倡的橫超法門，是依彌陀他力願力，不經三大阿僧祇劫漫長修行，直接往生淨土，即得不退。

• 差別評論： 本經強調的超次是難行道（佛陀自力），是依特殊功德的縱超；淨土宗的橫超是易行道（他力），是依佛願的橫超。兩者都體現了對漫長修行次第的突破，但路徑截然不同。

根據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中所闡述的法義和境界，其核心實修方法可以歸納為「自誓獨證」與「六度圓滿」兩大綱領：

🧘 實修方法：獨證自誓與六度圓滿

一、 確立「自誓獨證」之根本

「自誓獨證」強調內在的堅固志向和以法為師的覺悟。這是修習一切大乘功德的基礎。

1. 發堅固去家志 (自誓)

• 斷絕世俗依戀： 時常觀想世間如幻、觀四非常（老、病、死、無常），以此對治貪愛執著，立下出離三界的堅固誓願，心無懈怠。

• 發弘誓願： 效法諸佛菩薩，發起「被大德鎧為眾重任」的廣大願心，承擔普濟群生的責任，以此願力作為修行的動力，永不退轉。

2. 修習「無形禁戒」 (獨證)

• 以法為師、內證為證： 不將戒律視為外在條文，而是將佛法真理視為導師，以清淨智慧和宿習德本作為內在的證明。

• 行空性戒： 觀照自身：

  • 無我相、無人相： 觀「無識無吾、無我無人、無命無意」，體悟人法二空。

  • 離言說相： 於身口意三業上，體認「無身無犯、無口無言、無心無念」，不執著於外在戒相和內在起心動念。

  • 無所住： 達到「無形無滅、無身無犯、無世事無計無事無所住」的境界，心無依託，安定清淨。

• 研精行禪： 效法菩薩「入山研精坐貝多樹」，在寂靜處實行禪定，專精念道，以達「神真操遠」之境。

二、 圓滿「六度無極」之實踐

以堅固的自誓為基礎，必須透過六度萬行的實踐，成就圓滿的佛事功德。

三、 輔助方法：四無量心與三昧觀行

• 四等四恩（四無量心）： 具足慈、悲、喜、護（捨）四等心，對一切群生發起無蓋哀（無條件的慈悲），普濟群生。

• 見佛光輪迴： 觀想佛陀「光從口出，普照十方恒沙世界」，並回光滅於頂上。修習者應觀想自己蒙佛慈光，達識宿命，以此淨化業障，並發起與佛陀無二的無上正真道意。

• 入觀三昧： 效法他方菩薩「潛定寂靜入觀三昧」，以此定力通暢慧教，達到法身空淨智明弘備的境界。

根據《佛說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》中的教理，將其核心思想轉化為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，可以著重於「自誓願心」、「無著淨戒」和「慈悲利他」三個方面。

🏡 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

一、 確立「自誓願心」（發心與目標）

這是將修行目標內化為日常生活指導原則的方法：

1. 時常觀無常： 在日常中觀察事物和情緒的生滅變化，如人有老病、物有壞損、心有起伏。以此觀念對治貪愛執著，培養出離的去家堅固之志。

2. 每日發弘誓： 每天早晨或睡前，重申自己的大乘願心（如「為眾重任，普濟群生」），將日常工作、學習、待人接物都視為實現此願心的一小部分，使心念朝向不退轉。

3. 心念如師法： 將正念、善行、以及佛陀的教導作為行動的標準（以法為師），遇到困境或誘惑時，回歸佛法的原則進行抉擇。

二、 實踐「無著淨戒」（心性修養）

將「無形禁戒」落實為在行住坐臥中的正念和覺察：

1. 無念自淨： 在日常生活中，隨時覺察自己的起心動念。當有貪、瞋、癡等煩惱生起時，即時觀照其「無心無念、無所從來」的空性，不隨妄念流轉，以此來「斷不退流通泥洹原」。

2. 不求利養： 在工作或付出時，練習「布施無想」。放下對回報、讚譽、名聲的渴求，純粹以利益他人為目的，使行為達到「齊等萬物」的清淨。

3. 遠離諍訟： 在人際互動中，避免「動共諍訟、更相誹謗」。當意見不合或被誤解時，要以「安定清淨」的心態，練習忍辱護行，不因外緣而生起恚心忿惱。

三、 圓滿「慈悲利他」（人際與社會）

將菩薩的六度萬行融入待人接物和處世態度：

1. 行六度無極：

   • 施： 隨手行善，給予他人方便、鼓勵、或微笑。

   • 戒： 嚴守社會和職業道德，不造作傷害他人的行為。

   • 忍： 忍受工作中的壓力、生活中的不順以及他人的不友善，做到心不瞋恚。

   • 進： 對於提升自己和幫助他人的善事，保持「勇猛精進」的心態。

   • 禪： 每天撥出固定的時間，即使是幾分鐘，進行安靜的呼吸或禪觀，使心「凝神玄寂」。

   • 慧： 運用智慧判斷事理，不被情緒或偏見矇蔽，以「慧智清明」處理複雜問題。

2. 蒙光普照觀： 在幫助他人時，觀想自己如佛陀放光，以「慈悲喜護四等四恩」的心態，平等地對待一切人，願所有眾生都「蒙此慈光一時得安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