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毘達磨品類足論 (T1542) 分析與評論
📜 作者與背景簡介
造者（作者）: 尊者世友 (Bhadanta Vasumitra)
世友尊者是部派佛教時期說一切有部（Sarvāstivāda）的著名論師，與其後的大毘婆沙師（如法救、覺天等）共同奠定了有部阿毘達磨的體系。
翻譯者: 三藏法師 玄奘 奉 詔譯 (Tripiṭaka Master Xuánzàng, translated by imperial decree)
玄奘法師是中國唐代著名的譯經師，他於貞觀年間從印度取經歸來，組織了龐大的譯場，將大量唯識宗和說一切有部的重要經典翻譯成漢文。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是說一切有部「六足論」之一，玄奘的譯本（新譯）精確地傳達了原論的思想。
背景/地位:
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是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的「六足論」之一，屬於部派佛教阿毘達磨（對法）文獻中較早期的作品。
「六足論」為有部阿毘達磨論典中六部性質相近的論書，通常認為世友尊者是這六部論典中的一位或多位作者。
本論的特色是採用「問答體」或「事類分別」的方式，將佛教中的一切法依不同範疇（如五事、諸界、諸處、隨眠等）進行細緻的分類、定義與相互關係的決擇，目的是建立一個完整、嚴謹的佛教哲學體系（法體）。
📚 內容大綱
本論結構嚴謹，主要分為八品（根據卷末標題），但卷一已標出第一、二品，卷二標出第二品之餘和第三品，卷三標出第四品之餘，卷五標出第五品之餘，卷六標出第六品之二，卷七標出第六品之三，卷八標出第六品之四，卷九、十、十一、十二、十三、十四、十五、十六、十七標出第七品，卷十八標出第八品。核心內容是對一切法進行分類、定義和相互關係的解析。
一、辯五事品第一 (卷一)
五事： 將一切法總括為五大類：色、心、心所法、心不相應行、無為。
定義與分類： 詳細定義了五事及其主要內容：
色： 四大種（地、水、火、風界）及其所造色（五根、五境、無表色）。
心（心意識）： 六識身（眼識至意識）。
心所法： 與心相應的一切法，包括受、想、思、觸、作意、欲、勝解、念、定、慧等善、不善、無記根，以及一切結、縛、隨眠、隨煩惱、纏、智、見、現觀。
心不相應行： 與心不相應的法，包括得、無想定、滅定、命根、名身、句身、文身、生、老、住、無常性等。
無為： 三無為（虛空、非擇滅、擇滅）。
二、辯諸智品第二 (卷一-卷二)
十智： 法智、類智、他心智、世俗智、苦智、集智、滅智、道智、盡智、無生智。
體性與所緣： 定義每個智的體性（如苦智是對五取蘊思惟非常、苦、空、非我所起無漏智）和所緣境（如法智緣欲界繫諸行及一分無漏法）。
相互關係（全與少分）： 詳盡決擇了十智之間「是幾智全、幾智少分」的關係，例如法智是法智全，是七智（他心、苦、集、滅、道、盡、無生）的少分，並解釋了其原因。
三、辯諸處品第三 (卷二)
十二處： 眼處、色處、耳處、聲處、鼻處、香處、舌處、味處、身處、觸處、意處、法處。
法相分析： 運用一系列二元或多元的法疇（Dharmāvalī）來判攝十二處，包括：有色/無色、有見/無見、有對/無對、有漏/無漏、有為/無為、有諍/無諍（世間/出世間等）、有記/無記、有覆/無覆、應修/不應修、有異熟/無異熟、見/非見、內/外、有執受/無執受、心/非心、心所/非心所、有所緣/無所緣、業/非業等。
諦攝與所斷： 分析十二處的四聖諦所攝（苦、集、滅、道諦攝）和煩惱所斷（見苦集滅道所斷、修所斷、非所斷）。
四、辯七事品第四 (卷二-卷三)
基本概念詳釋： 定義了十八界、十二處、五蘊、五取蘊、六界等根本範疇的詳細法相。
心所法系： 詳細定義了十大地法、十大善地法、十大煩惱地法、十小煩惱地法，五煩惱、五觸、五見、五根、五法，以及六識身、六觸身、六受身、六想身、六思身、六愛身等與心識相關的概念。
五、辯隨眠品第五 (卷三-卷五)
九十八隨眠（煩惱）： 詳細分析隨眠的分類、界繫、所斷。
分類： 欲界繫三十六，色界繫三十一，無色界繫三十一。
所斷： 見所斷八十八，修所斷十。
隨增義： 闡釋隨眠的含義（微細、隨增、隨逐、隨縛義）。
隨增決擇（核心）： 深入探討隨眠在不同法上的隨增關係（隨眠與法的雜染關係）。
緣與相應： 決擇九十八隨眠是有漏緣/無漏緣、有為緣/無為緣的關係。
遍行與非遍行： 決擇遍行隨眠與非遍行隨眠的關係。
四句隨增： 核心的決擇論題，即隨眠在「見所斷法」、「唯見所斷法」、「見所斷心」上，是所緣故隨增非相應故、相應故隨增非所緣故、所緣故隨增亦相應故，還是非所緣故隨增非相應故。這部分是純粹的阿毘達磨邏輯推理。
六、辯攝等品第六 (卷五-卷十)
法疇決擇（廣泛）： 這是對五事所攝一切法進行最廣泛的範疇分析，涵蓋幾乎所有重要的阿毘達磨法疇，包括：
所知法、有色法、心法、業法、有法、所遍知法、有罪法、黑白法、緣起法、結法、有所緣法、有尋有伺法、根法、聖諦所攝法等。
三法： 善/不善/無記、學/無學/非學非無學、見所斷/修所斷/非所斷、三界（欲/恚/害、出離/無恚/無害、欲/色/無色等）、三有、三漏、三世、三苦性、三地等。
四法： 四念住、四正斷、四神足、四靜慮、四聖諦、四無量、四無色、四聖種、四沙門果、四智、四緣、四食、四暴流、四取、四種法（過去、界繫、因等）。
五、六、七、八、九、十、十一、十二、十八、二十二、九十八法： 對五蘊、六界、七覺支、八聖道支、九結、十遍處、二十二根、九十八隨眠等逐一釋義。
最終決擇： 以五事、十八界、十二處、五蘊為綱領，結合各項法疇，決擇每一法疇所攝的法體（多少界、多少處、多少蘊攝），並分析其智知（為多少智所知）、識識（為多少識所識）、隨眠隨增（為多少隨眠隨增）的複雜關係。
七、辯千問品第七 (卷十-卷十七)
千問體裁： 以二十個核心範疇（如五學處、四證淨、四沙門果、四通行、四聖種、四念住、四聖諦、四靜慮、四無量、四無色、四修定、七覺支、二十二根、十二處、五蘊、十八界等）為「經」，針對每一「經」提出五十個標準問題（如幾有色/無色、幾有漏/無漏、幾善/不善/無記、幾見所斷/修所斷/非所斷、幾因相應/不相應、幾暴流/非暴流等）。
詳細問答： 對每一組問題，論主均給出詳細的「應分別」答案，進一步鞏固和測試了前一品建立的法相知識。這部分是阿毘達磨細緻分析的極致體現。
八、辨決擇品第八 (卷十八)
總結與提煉： 總結對前幾品中重要法疇（如二十二根、九十八隨眠等細分）的分析，採用「有...法」和「唯有...法」的體裁，再次精煉了各法的法體（界、處、蘊攝）和三輪關係（智知、識識、隨眠隨增）。
例如：「有色法」包含的法體和關係；「唯有色法」則排除與無色法共通的部分，只留下獨有的法體和關係。
🔎 法義評論
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是說一切有部阿毘達磨學說的典範之作，體現了印度部派佛教時期對「法」進行極度精密、邏輯化分析的學術傳統。
1. 邏輯與系統的極致
本論最大的特點是其無比嚴謹的邏輯思辨和體系建構。
定義精確： 對每一個法（如心所、不相應行、隨眠）都給予操作性的、不含糊的定義，例如思是「心造作性，即是意業」；觸是「三和合性」（根、境、識三者和合）。
問答決擇： 通過大量的類別對比（如幾有色/無色、幾有漏/無漏）和四句分別（是否與某法相應、是否是某法的因等），排除了模糊地帶，確立了法體在不同維度上的確定位置。這種分析方式為後來的《大毘婆沙論》和《阿毘達磨俱舍論》奠定了方法論基礎。
三輪判攝： 以「智知」、「識識」、「隨眠隨增」三輪來檢視一切法，是說一切有部特有的三維檢驗標準，確保了法的認知性、識別性和雜染關係。
2. 隨眠論的精深
本論對九十八隨眠的分析尤為重要和精深。
煩惱體系化： 隨眠（煩惱）體系是部派佛教修道論的核心。本論將煩惱按界（欲、色、無色）、所斷（見苦、見集、見滅、見道、修所斷）進行劃分，形成九十八隨眠的完整圖譜。
遍行說： 提出「遍行」隨眠的概念，即某些煩惱（如見道所斷的邪見、見取等）能遍及多界或多諦，極大地解釋了煩惱的普適性和複雜性。
隨增關係： 「隨眠」的定義是「隨眠伏而隨時機而增長」，本論利用「所緣」和「相應」兩個維度來解釋煩惱與法之間的關係，體現了有部對煩惱生起機制的深刻理解。
3. 教學與傳承的價值
本論採用「問答體」或「事類分別體」，具有強烈的教科書和備忘錄性質。它不是以優美的文學形式闡述教理，而是將龐大的法相知識以條列式、清單式的方式呈現，方便學者記憶和查閱。
千問品：以「經」為主題，搭配五十問的決擇，是阿毘達磨學派為弟子設計的「考試問卷」或「法義總綱」，體現了阿毘達磨作為一門高度專業化學問的教學傳統。
4. 部派思想的特色
本論是典型的說一切有部法體論。
它堅持**「三世實有，法體恆有」**的哲學立場，認為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一切法體都是實在的（有為法），並以「擇滅」作為涅槃的體性（無為法）。
在心不相應行中，包含了「得、命根、名身、句身、文身、生、老、住、無常性」等，這些被視為有別於色、心、心所的實有法（Dravya），是說一切有部區別於其他部派的重要論點。
總體而言，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是一部極具學術價值的佛教論典，為後世理解部派佛教的宇宙觀、修道論和法體論提供了最直接、最細緻的文獻依據。
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作為說一切有部（Sarvāstivāda）體系中的「六足論」之一，其主要目的是建立和定義自身宗派的法體論，而非進行公開的辯論。因此，論中對他宗觀點的「評破」通常是隱含於其法相的確立之中，並非如《大毘婆沙論》或《阿毘達磨俱舍論》那樣，以明確的「有餘師說」（有師說，即指異部）或「評曰」形式出現。
以下是對本論隱含的他宗觀點評破與法義差別的評論：
🔎 評破他宗觀點
本論對法的分類與定義，確立了說一切有部的根本哲學立場，而這些立場與當時及後來的部派（如經部、犢子部）存在本質上的差異。
一、對「人我」執著的評破（暗斥犢子部）
品類足論的立場： 本論第一品即以「五事」（色、心、心所法、心不相應行、無為）涵蓋一切法，並在隨後的諸處、諸蘊、諸界品中，對所有法進行無我、無常、苦、空的解析。一切法均被拆解為無數剎那生滅的「法體」（dharma），沒有任何一法被許為獨立、實存的「我」（ātman）或「人」（pudgala）。
暗斥： 犢子部（Vātsīputrīya）主張「補特伽羅」（Pudgala）非即蘊離蘊，作為第六種不可說的實體存在，用以承擔業報與輪迴主體。本論將一切實有法限定於五事，從根源上否定了犢子部所主張的「人我實有」性，堅持徹底的法無我。
二、對「實有法體」數量的決擇（暗斥經部及分別說部）
品類足論的立場：
心不相應行（Cittaviprayuktasaṃskāra）實有： 本論將「得」（prāpti，證得功德或煩惱的能力）、「命根」（jīvitendriya，生命的維持力）等列為獨立於色、心、心所之外的實有法體。
無表色（Avijñaptirūpa）實有： 將由身語業所發的善惡習氣（如戒體）列為色法，並許為獨立的實體。
暗斥：
經部（Sautrāntika）觀點： 經部不承認心不相應行是獨立實法，認為它們只是在「心」或「種子」（潛能/習氣）上假立的概念（假有）。本論通過賦予心不相應行精確的法相和界、處、蘊的攝屬關係，堅決主張其實有性。
分別說部（Vibhajyavāda）觀點： 對於無表色，本論許其為實有色法，而分別說部（如化地部等）通常認為無表色是一種心不相應行（即非色非心）。本論堅持其色法屬性，從而確立了部派之間對業力存續方式的根本區別。
三、對「無為法」的限定（暗斥大眾部等）
品類足論的立場： 本論第八品決擇「無為法」時，堅持三無為（擇滅、非擇滅、虛空）的說一切有部標準。
暗斥： 大眾部（Mahāsāṃghika）及其支派主張多達九種甚至更多無為法（如非想非非想處等），以擴大不變法體的範圍。本論通過嚴格的分類，將其他部派所立的無為法（如緣起支相續滅、入出息滅等）歸攝於有為法或非擇滅中，以此維護三無為的體系。
⚖️ 各家法義差別評論
本論的著作時代（六足論時期）相對較早，與其後的《大毘婆沙論》（五百羅漢時代）和《俱舍論》（世親時代）在學說上有發展和差異。
一、六足論與毘婆沙論師（大毘婆沙論）的差別
| 法義要點 | 《品類足論》（世友尊者）立場 | 《大毘婆沙論》（毘婆沙師）立場 | 差別評論 |
| 五識是否有尋伺 | 僅第六意識有尋（粗略思惟）有伺（細緻思惟）。 | 毘婆沙師主張五識亦有尋伺，但其尋伺非常微弱，故不與五識相應。 | 品類足論的立場更為簡潔，僅將尋伺歸屬於意識。毘婆沙師則試圖將尋伺的潛在功能擴展到五識，但仍堅持相應心所僅在意識中具足。 |
| 根 | 對「根」的分類決擇仍較為簡要，以「二十二根」為綱。 | 《毘婆沙論》對根的體用（實體與作用）、依據進行了更詳細的解釋，且在論證過程中加入了更多辯論內容。 | 品類足論是建立體系，毘婆沙論是詮釋並捍衛體系。 |
| 九十八隨眠 | 本論首次確立了九十八隨眠的分類體系。 | 《毘婆沙論》對九十八隨眠的隨增四句（所緣、相應）進行了更極端和細緻的邏輯推演，並處理了更多異說。 | 品類足論是九十八隨眠的創立者，其後的論書都是在此基礎上進行深化和辯護。 |
二、與世親菩薩（俱舍論）的差別
世親菩薩撰寫《俱舍論》時，雖然表面上是以說一切有部的體系為綱，但其《俱舍論》的**自釋（俱舍論釋）**卻大量採納了經部的觀點，並對有部（毘婆沙師）的觀點多有評破。
| 法義要點 | 《品類足論》/有部立場 | 《俱舍論》立場（多為經部義） | 差別評論 |
| 心不相應行 | 堅決主張「得、命根、生、住、異、滅」等實有。 | 認為它們是假有（唯名無實），只是心識相續變化的假名安立。 | 《品類足論》代表有部哲學的實體論（實法多），《俱舍論》則代表經部唯識變（實法少）的傾向。 |
| 無表色 | 堅決主張是獨立的色法實體。 | 認為無表色並非色法，而是存在於心識中的種子/習氣（經部稱為「無說」或「不相應行」所攝）。 | 這是兩宗在業力如何存續問題上的核心分歧。 |
| 三世法體 | 堅決主張三世實有（過去、現在、未來法體恆常存在）。 | 堅決主張過未無體，唯有現在法體實有（經部立場）。 | 《品類足論》的法相定義，是為「三世實有」的哲學基石服務。 |
總結而言，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通過建立一套邏輯嚴密、分類精細的法相體系，已經在隱晦的層面上完成了對主張「人我實有」（犢子部）、「法體假有」（經部）或「無為法過多」（大眾部）等他宗觀點的駁斥，為說一切有部的實法論和三世實有論奠定了最早、最系統的文獻基礎。
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作為說一切有部闡釋法相的論典，其核心價值在於建立正確的知見（正見）和禪修的理論框架。論中所述的法義分類本身就是指導實修的方法，特別是針對止觀雙運（奢摩他 Śamatha 和毘缽舍那 Vipaśyanā）的實踐。
以下是根據本論的法相分類，提煉出的實修方法：
🧘 實修總綱：止觀雙運
修習的核心目標是通過聞、思、修，斷除九十八隨眠（煩惱），證得擇滅（涅槃），這必須依循「定」與「慧」的道路。
一、 止（奢摩他 Śamatha）：成就四靜慮與四無色定
止的修習目標是達到「心一境性」（定），以制伏現行煩惱（伏惑）。
四念住為基礎（資糧道）：
首先以「身、受、心、法」四念住作為最初的禪修對象。
專注於色身（身念住），觀察地、水、火、風四大種的輕等動性；專注於感受（受念住），領納樂、苦、不苦不樂受的生滅變化；專注於心識（心念住）和其餘的法體（法念住），覺知其起滅。
次第深入靜慮：
依據四靜慮（初、二、三、四靜慮）的次第修習，逐漸斷除欲界煩惱，超越有尋有伺地，進入無尋唯伺地。
在每一靜慮中，需觀修四無量心（慈、悲、喜、捨），以清淨心態遍滿所緣。
成就無色定：
在第四靜慮的基礎上，更進一步捨棄色法所緣，依循「空無邊處、識無邊處、無所有處、非想非非想處」的次第，證得四無色定。
二、 觀（毘缽舍那 Vipaśyanā）：以慧斷惑
觀的修習目標是成就「心擇法性」（慧），以智慧對治和斷除隨眠（斷惑）。
正見的確立：
修習的根本在於正見，即對一切法體進行如實的抉擇（慧云何？謂心擇法性），理解一切法都是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的。
特別是依循四聖諦的觀修：
苦智： 對五取蘊（苦聖諦）思惟「非常、苦、空、非我」。
集智： 對有漏因（集聖諦）思惟「因、集、生、緣」。
滅智： 對擇滅（滅聖諦）思惟「滅、靜、妙、離」。
道智： 對聖道（道聖諦）思惟「道、如、行、出」。
法相的拆解與無我觀：
實修中，應將一切身心現象拆解為五事（色、心、心所法、心不相應行、無為）。
對任何當前經驗到的心識活動（六識身）或心所法（如受、想、思等），都應分析其為有為法、有漏法、順結法、順纏法。
通過這種細緻的法相分析，體認到沒有任何一個永恆不變的「我」（非我）存在於這五蘊之中，從而斷除對「我」和「我所」的執著（有身見、邊執見等）。
對治煩惱：
通過觀修，針對性地斷除九十八隨眠，例如：
以無貪善根對治貪不善根。
以無瞋善根對治瞋不善根。
以無癡善根對治癡不善根。
特別是應修習不放逸（謂修善法性），以恆常勇悍之心，在斷除惡法和具足善法上不懈努力。
🌟 證果階位
實修的最終目的即是證得阿羅漢果，這是一個由「見道」和「修道」組成的次第：
見道位（八忍八智）：
這是初入聖者之流的階段，以十五心剎那的修行為核心，完成對四聖諦的現觀（無漏慧見）。
在此階段，主要斷除見苦、見集、見滅、見道所斷的八十八隨眠。
完成見道後，即證得預流果（斷除三界見所斷煩惱，不再墮惡趣）。
修道位：
見道後進入修道，主要對治修所斷的十隨眠（貪、瞋、慢、無明等）。
依據修道的深淺，依次證得一來果（修所斷煩惱薄弱，只往返欲界一次）、不還果（斷盡欲界修所斷煩惱，不復還欲界）。
無學位：
最終斷盡所有見所斷和修所斷的九十八隨眠，即證得阿羅漢果。此時成就盡智（已知苦、已斷集、已證滅、已修道，煩惱永盡）與無生智（苦不復當知、集不復當斷、滅不復當證、道不復當修），徹底脫離三有輪迴。
《阿毘達磨品類足論》雖然是一部高度學術性的法相論，但其精細的分類系統，正是指導將佛法落實到日常生活中的「正知正念」實修工具。
以下是根據文本中的法相定義，轉化為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：
🏡 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
一、 覺察心識的流動：五事總攝
在日常生活的每個時刻，練習將所有的經驗拆解並歸類，以此對治籠統的「我執」。
色（Rūpa）的覺察:
在行、住、坐、臥中，覺知身體的四大種（地界的堅性、水界的濕性、火界的煖性、風界的輕等動性）的感受。例如，坐時覺知身體的沉重（地界），動時覺知身體的移動（風界）。
隨時觀照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根及其所對的五境（色、聲、香、味、所觸），認知它們只是緣生的大種所造色，而非永恆的本體。
心（Citta）與心所（Caitasika）的辨識:
當六識（眼識、耳識...意識）現前時，辨識它所對應的心所法。例如：
遇到喜歡的對境時，覺知到「樂受」（受蘊）、「欲」（樂作性）和「貪」（不善根）的生起。
遇到不順意的對境時，覺知到「苦受」（受蘊）和「恚結」（於有情能為損害）的現前。
在做判斷時，辨識「慧」（心擇法性）和「思」（心造作性，即意業）的運行。
心不相應行的應用:
當意識到時間流逝時，觀照「生、老、住、無常性」這些心不相應行，以此體悟一切有為法的遷流不息。
二、 對治煩惱（隨眠）的具體方法
將論中列舉的煩惱分類，作為日常行為的反思和對治指南。
對治九結（煩惱）：
愛結（貪）: 當生起對三界（欲、色、無色界）事物的耽著和愛樂時，立即以無貪善根（與心相應能對治貪）對治。
恚結（瞋）: 當心懷憤恚、欲為損害時，立即以無瞋善根對治，並修習慈無量（緣有情樂的善心）。
慢結（傲慢）: 覺察七慢類（慢、過慢、我慢等）的心高舉、心恃篾狀態，練習卑慢（於他多勝謂自少劣）或不慢（捨）的心態，以對治貢高我慢。
對治纏（現行煩惱）：
惛沉、睡眠: 覺知心力低弱時，提起精進根（心勇悍性），以此對治昏沉和懶惰。
掉舉、惡作: 覺知心念躁動不安（心亂、心散），立即修習定根（心一境性），將心攝止於一處。
嫉（妬忌）、慳（鄙悋）: 覺知此二結生起時，以不害（於有情不毀不損）和施捨的心態對治。
無慚、無愧: 練習「慚」（有尊有敬、有所畏忌）和「愧」（怖罪懼罪），以此警覺自身、不輕易造惡。
三、 提升善法的正知：四聖種與不放逸
將日常生活中的善行納入聖者修行之列。
四聖種的知足法:
隨所得衣、食、臥具喜足聖種: 在物質受用上練習知足，隨順所得，不過度追求，使心能專注於解脫（出離）。
樂斷樂修聖種: 保持對於斷除惡法和修習善法的持續樂趣和精進，這是佛道實踐的根本動力。
不放逸的踐行:
日常生活中，在一切善行中要保持堅作、常作、修習不捨的狀態，這就是不放逸（謂修善法性）。
相反，「放逸」則是於斷惡法、具足善法中「不修、不習、不常作」。應隨時反省自己是否正在放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