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修習次第》中篇題解

《修習次第》（Bhāvanākrama）中篇分析

✍️ 作者與譯者簡介背景

📜 內容大綱

此文本主要闡述大乘修行者從發心到成就一切智智的次第，核心為「大悲、菩提心、方便與智慧」三者或二者的修習與雙運。

🧘‍♀️ 第一部分：一切智智的因緣（從大悲起始）

1. 一切智智的依賴性： 闡明一切智性（佛果）不可能無因而生，必定依賴無誤且完整的因緣。

2. 三大根本： 引用佛陀開示，指出一切智智（遍智）是從：

   • 大悲（སྙིང་རྗེ།） 為根本而生。

   • 菩提心（བྱང་ཆུབ་ཀྱི་སེམས།） 為因（རྒྱུ།）而生。

   • 方便（ཐབས།） 而究竟圓滿。

3. 大悲的重要性： 強調大悲為一切智智的根本，是菩薩立誓解脫眾生的動力，也是佛陀不住涅槃而住世利眾的原因。

   • 引《正法攝經》：大悲為菩薩應善持通達的一法，能攝一切佛法。

🕊️ 第二部分：大悲與慈心的修習次第（四無量心前行）

1. 修習次第： 依循「先捨後慈悲」的傳統次第。

2. 修習舍心： 斷除對親友的貪著和對怨敵的嗔恨，對一切眾生生起平等心。

3. 修習慈心： 以慈心（願眾生得樂）潤澤心續，如同「有金的大地」，為種下悲心種子做準備。

4. 修習悲心： 欲令三界一切痛苦眾生（包括地獄、餓鬼、旁生、人、天等眾生所受的苦苦、壞苦、行苦）離苦的行相。

   • 從親友開始修習，然後對中立者，最後遍及十方一切眾生。

   • 以「慈母對愛子」般的自然生起的悲心為圓滿，稱為大悲（大悲心）。

💎 第三部分：菩提心與止觀雙運的修習

1. 菩提心： 分為兩種。

   • 世俗菩提心： 以大悲心為基礎，為利眾生成佛的願心（發願成佛）。

   • 勝義菩提心： 止觀瑜伽的果，是出世間、離戲論、極明淨、不動的真實智慧。

2. 止觀（ཞི་གནས་དང་ལྷག་མཐོང་།）：

   • 成就勝義菩提心必須依賴長期恭敬修習止觀（奢摩他與毗缽舍那）雙運。

   • 單修止（奢摩他）： 只能壓制煩惱，不能斷除習氣（隨眠），心如盲人。

   • 單修觀（毗缽舍那）： 心對境散亂，如「風中燈火」不能穩固。

   • 止觀雙運： 如來（佛陀）以止觀均等具足而能「全部見到」（通達真如）。

🧘‍♂️ 第四部分：止觀的具體資糧與修法

1. 止的資糧： 住於五功德的順適處所（易得、善處、善地、善伴、善妙）以及少欲、知足、斷雜務、清凈戒律、斷除貪慾分別念。

2. 觀的資糧： 依止善知識（具多聞、善說、慈悲、堪忍疲厭）、尋求多聞（聽聞十二分教之了義不了義）、如理思維（善加抉擇法義）。

3. 座上修習次第：

   • 前行： 完成事務、清潔、發菩提心、向佛菩薩頂禮、供養、懺悔、隨喜。

   • 坐姿： 毗盧遮那七支坐法（正直身、目視鼻尖、舌抵上顎等）。

   • 入止： 將心專注於所緣境（如佛身相、總集一切聖教等），斷除昏沉（作意歡喜事/光明想）與掉舉（思維無常苦等）。

   • 入觀： 在止的基礎上，以智慧觀察所緣境的本性，尋求真實義。

🔍 第五部分：勝觀對真實義（法無我）的抉擇

1. 抉擇人無我： 觀察補特伽羅（人我）非即非離於五蘊等，世間「我與我所」唯是迷亂。

2. 抉擇法無我（心物二空）：

   • 色法空： 諸色法（蘊處界色法）勝義中離心的顯現外無所有，因其分析至極微時自性不可得。

   • 心性空： 進一步觀察三界唯心，心顯現為種種相故，心性亦非真實、非一非多，唯如幻等。

   • 無生滅空： 觀察心不可得、無有生來去處、無自性。

3. 入無分別智： 以智慧觀察色心一切法無自性，不作一切戲論分別（常、無常、空、有漏等），從而入於無分別三摩地。

🤝 第六部分：方便與智慧雙運（行、意樂的結合）

1. 雙運的必要性： 僅有智慧會如聲聞般墮入涅槃，僅有方便（福德）則不能出離凡夫地。

2. 菩薩道： 必須具足智慧（以斷除一切所緣故不墮輪迴）和方便（以不捨眾生故不墮涅槃），成就無住涅槃（佛果）。

   • 引經文（《伽耶山經》、《寶積經》等）強調智慧是母，方便是父，二者攝持方為解脫。

3. 行、意的區別： 菩薩的加行（行） 住於輪迴（修習佈施等福德），意樂（心） 住於涅槃（通達空性）。

4. 出定/後得智： 出定後，思維雖然勝義中無自性，但在世俗中仍有業果、因果相續等。故應發廣大願，精進圓滿以空性與大悲為心要的福慧資糧。

🌟 第七部分：修習的利益與最終成就

1. 現世利益： 夢見佛菩薩、天神護佑、積累資糧、斷除習氣、身心安樂、獲得神通等。

2. 終極成就： 恭敬長期修習悲心、方便和菩提心，最終於剎那間圓滿，生起見道所攝的勝義菩提心（通達無戲論法界）。

   • 進入菩薩初地（歡喜地），入於如來種姓，此後不斷清凈心相續，直至成就一切智智（佛果）。

   • 佛陀成就後，具備如意寶珠般利益眾生的功德，住世直至眾生界盡。

💬 法義評論

《修習次第》中篇是藏傳佛教史上著名的「止觀」和「中觀」教義的權威文本，其核心特點和重要性在於：

1. 菩提道次第的確立

文本將大乘修行歸納為大悲、菩提心、方便（即六度中的前五度）和智慧（般若波羅蜜多）三者或二者的結合，為後世藏傳佛教的「道次第」（Lamrim）教法奠定了核心結構。它明確了大悲是修行的根基、菩提心是目標、方便與智慧是達成目標的雙翼。

2. 止觀雙運與次第修持的強調

蓮花戒論師針對當時西藏佛法界可能存在的極端傾向（如漢傳禪宗的「頓悟」）提出了有力的反駁。

• 他強調修行必須是次第性的，從調伏煩惱（止的壓制）到斷除習氣（觀的徹斷），不能跨越。

• 他主張止觀雙運，指出單修任何一方的過患，確立了二者缺一不可、相互輔助的地位。這種中道式的修習方式，成為藏傳佛教中觀見和禪修的主流。

3. 中觀見的權威性闡述

文本清晰地闡述了人我空和法我空的見解：

• 法無我的抉擇採用了唯識（三界唯心）和中觀（色法乃至心性皆如幻、極微分析）的理路，最終破除一切戲論，導向無分別智。這體現了早期印度大乘佛教融合唯識與中觀的傾向。

• 空性並非是虛無，而是離一切戲論的真實性，只有以智慧徹見空性，才能斷除障礙。

4. 福慧雙修、不捨輪迴的菩薩行

此文深刻定義了菩薩道與聲聞道的根本區別：

• 聲聞： 缺乏大悲和方便，故僅證得偏空的涅槃（有住涅槃）。

• 菩薩： 以智慧不墮輪迴（證空），以方便不墮涅槃（利眾），故證得無住涅槃（佛果）。

• 方便與智慧的雙運，使得菩薩能在世俗中廣行佈施等福德（行住輪迴），而內心則安住於空性（意住涅槃），體現了大乘佛教「在世間而超世間」的最高精神。

文本評破他宗觀點與法義差別評論

《修習次第》中篇的主要目的之一，在於確立大乘菩薩道修行的正確見地與次第，尤其體現在對止觀修習與方便智慧結合的闡述中，藉此破斥了兩種極端化的修行觀點：

1. 破斥聲聞乘觀點（小乘偏空）：

2. 破斥外道與執偏者（含對頓悟的批判）：

文本透過對止觀的詳細分析和對六度的完整強調，間接或直接地評破了以下幾類偏頗的修行觀點：

3. 中觀見的立場區別：

文本採用的中觀立場，體現了印度中觀自續派（或稱隨應派）的鮮明特徵，即強調：

• 抉擇式的觀修： 文本詳述了透過如理思維（聞思）、分別抉擇（觀察人無我、心物二空）的理路來逐步生起智慧。這與主張不作任何分別、直入現量的應成派或漢傳禪宗的頓悟有所不同。

• 次第的必要性： 通過對地獄、餓鬼到天人等三界之苦的詳細觀察，修習慈悲，再轉入止觀。這確立了聞思修的嚴密次第，否定了沒有前行（悲心、資糧）和正行（止觀）基礎的突然證悟。

結論

《修習次第》中篇透過對佛陀教法的精確引述（包括《解深密經》、《寶積經》、《三昧王經》等），確立了大乘菩薩道必須是福慧資糧圓滿、止觀雙運、智慧攝持方便的無住涅槃之道路。它否定了聲聞乘的「偏空」和外道及偏執者的「偏有」或「偏止」，指明了中道修行的明確方向。

《修習次第》中篇實修方法提綱

整個修習次第的核心是大悲為根本、菩提心為因、方便與智慧雙運為究竟。實修可分為前行（資糧）、正行（止觀雙運）、結行（迴向發願）。

1. 前行修習：積集資糧與調心

前行主要建立穩固的基礎，即大悲心和發心，並具備止觀的順緣資糧。

A. 修習四無量心（發心基礎）

1. 修習舍心：

   • 觀想對象： 一切眾生，不論親友、怨敵、中立者。

   • 觀修內容： 覺知眾生在無始輪迴中，都曾互為親眷。思維對某些眾生貪愛、對某些眾生嗔恨是毫無差別的迷亂。

   • 目的： 斷除貪嗔，對一切眾生生起平等心。

2. 修習慈心：

   • 觀修內容： 願一切眾生具足安樂及其因。

   • 目的： 以慈心之水潤澤心續，如同「有金的大地」，為生起悲心做準備。

3. 修習悲心：

   • 觀修對象： 集中觀想三界一切眾生正在遭受三種苦性（苦苦、壞苦、行苦）。

   • 觀修內容： 就像自己不願受苦一樣，想到：「唉呀！我所愛惜的眾生正在受苦，應當如何使他們從這些痛苦中解脫？」

   • 次第： 從親友開始，過渡到中立者，最終遍及十方一切眾生。

   • 目的： 達到如慈母對待愛子受苦一樣，自然而然生起欲救拔一切眾生離苦的大悲心。

4. 發世俗菩提心：

   • 在強烈的大悲心感動下，立下誓言：「為利益一切眾生，我誓願成就無上正等正覺！」

   • 如儀軌（從具格的智者處）領受菩薩戒（若適用），確立菩薩行願。

B. 具備止觀資糧

• 止的資糧： 居住於五種功德具足的順適處所（易得、善處、善地、善伴、善妙）；實行少欲、知足、斷除雜務；保持清淨戒律；斷除對五欲的分別念。

• 觀的資糧： 依止多聞、善說、慈悲、堪忍疲厭的善知識；尋求多聞（聽聞佛陀十二分教的了義與不了義）；如理思維（善加抉擇法義）。

2. 正行修習：止觀雙運（禪定）

禪定修習應在身心準備就緒後，遵循以下步驟進行：

A. 座上準備

1. 淨化身心： 圓滿完成一切所需事務，保持環境清靜無聲。

2. 發心與禮敬： 生起普度眾生之大悲心，向十方諸佛菩薩頂禮、供養、讚歎、懺悔、隨喜福德。

3. 毗盧遮那七支坐法： 坐於舒適軟墊上，結跏趺坐（或半跏趺坐），保持脊柱正直；雙肩平正；頭不昂不垂；目視鼻尖；牙唇自然；舌抵上齒齦。

4. 調息： 呼吸要緩緩自然，不發聲，不粗重，儘量不被察覺，攝念內住。

B. 止觀雙運正行

修習應在止（奢摩他）與觀（毗缽舍那）之間交替或雙運。

C. 止觀力量調節

• 智慧過強（偏觀）： 心會動搖如「風中燈火」，應多修止。

• 止力過強（偏止）： 心會昏沉如「盲人」，應多修智慧（觀）。

• 圓滿： 止觀均等具足時，在身心無損害的前提下，保持無功用安住。

3. 結行修習：方便行與迴向

出定後，應將智慧見地與世俗利他行結合。

1. 出定思維： 不急於解跏趺坐，思維：雖然勝義中一切法無自性，但世俗中業果相續等仍然存在，不可破壞。

2. 發心與行持： 憶念眾生因不瞭解法性而流轉輪迴，發願：「我當盡力圓滿無上福慧資糧，使他們了解法性。」

3. 披上慈甲： 提起大悲心，如幻師般（雖然了知一切如幻）無顛倒地精進修習佈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等方便法門，並以空性智慧攝持。

4. 迴向發願： 緩緩解開跏趺坐，向佛菩薩頂禮、供養，發起如《普賢行願品》等廣大願，將一切福德迴向無上正等正覺，令一切眾生獲得中道之道。

5. 修習間歇： 若身心疲倦，應休息，並在休息期間將一切世間視為如幻、如夢、如陽焰。

總結： 菩薩的修行是**「加行住於輪迴（修方便），意樂住於涅槃（證智慧）」**，二者缺一不可。

日常生活中的實修方法（將修行融入行住坐臥）

文本強調修行不僅限於禪定坐墊上，而是要將心性、大悲、與智慧的訓練融入所有行為中。

1. 以「大悲」攝持一切行為（發心的實踐）

• 早起發心： 醒來時，即刻生起「願我能安置一切眾生於菩提心要」的意樂，並生起大悲心（普度一切眾生的心念）。

• 對境修悲： 在面對親友、中立者、乃至怨敵時，都要思維一切眾生在無始輪迴中都曾互為親眷，對其生起平等心，斷除貪嗔。

• 利他行為： 所有善行（例如：工作、幫助家人、日常交流）都應以為利眾生為動機，而非僅為個人利益。

2. 以「知足少欲」調伏煩惱（止的資糧）

• 少欲知足： 對衣食住行等物質享受，不追求美好或眾多，常以粗劣或少許所獲而知足。

• 斷除雜務： 減少無益的活動，如買賣等惡業、過分親近交談，以及算命醫藥等世間瑣事。這有助於心靈安定，減少對外境的散亂。

• 清淨戒律： 即使是日常行為上的微小過失，一旦覺知，也應迅速懺悔並立誓不再造作，保持身心清淨。

• 對治分別： 觀察世間所有可意或不可意的事物，皆是壞滅無常之法，思維自己不久將與其別離，從而斷除對五欲的貪著與分別。

3. 以「如理思維」保持正見（觀的資糧）

• 聞思隨行： 恭敬聽聞和學習聖言（如佛經的了義和不了義），並對法義善加抉擇（如理思維）。

• 保持正念： 運用正念和正知的繩索，隨時將散亂的心念（意之大象）繫縛於所緣之上，不讓心隨煩惱（昏沉、掉舉）而轉。

• 不作增益： 隨時觀察自身和周遭萬物皆無自性、如幻、如夢，從根本上破除對人我和法我的執著。

4. 以「方便智慧」雙運行持（出定後的修習）

• 行在輪迴，心住涅槃： 雖然在世俗中必須從事各種行為（如工作、社交），但內心了知這些行為和對境都如幻化、無自性。

• 空悲雙運： 即使了知一切法空，仍要以大悲心和方便（佈施、持戒等善行）來利益眾生，不能因為證空而放棄世俗中的責任和行為。

• 發廣大願： 每天應當發起如《普賢行願》般的廣大心願，將日常積累的任何微小福德，都迴向給一切眾生成佛。

總結

在日常生活中，實修的關鍵在於不散亂地將大悲心、空性智慧、 和清淨行為結合起來。時常觀察自身和世界的虛妄性（智慧），但永不停止為利他而努力（方便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