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4《唯識對法》(四)解題

總體概述
《唯識對法》(四)是作者王穆提的佛學論述與個人修行隨筆合集。本文集的核心特點是將嚴謹的唯識學(Yogācāra)教理辨析深刻的個人修行內省相結合。
作者透過序文,詳細闡述了個人早年廣泛涉獵東西方哲學、新時代思潮乃至武術,最終歸於佛法,並深入研讀天台宗與唯識宗經典的歷程。全書不僅展現了作者扎實的經論基礎,更貫穿著一種強烈的「解行並重」精神。作者一方面精確辨析唯識學中「阿賴耶識」與「真如」的關鍵區別,另一方面,也嚴厲批判了現代靈修團體中存在的權力濫用、空談理論、崇拜偶像等亂象。
本文集展現了一位嚴肅的佛法研究者與實修者的雙重面貌,其論述精闢,反思真誠,旨在釐清正見,並呼籲回歸真實的修行實踐。

核心內容分析

1. 關鍵教理辨析:唯識學的釐清

本文最核心的論述集中在序文。作者的重點在於破除將「阿賴耶識」與「真如」混為一談的常見錯誤
  • 阿賴耶識 (Ālayavijñāna) 的定位:作者指出,第八識阿賴耶識是「所知依」,是一切雜染法(流轉生死)與清淨法(還滅涅槃)的依持根本。它是持有「無漏法種」的基礎,但它本身並非涅槃或真如。
  • 錯誤的根源:作者將「執阿賴耶為真如」的觀點,比同於印度外道(如數論)所主張的「相雖轉變、體不變」的常一不變本體。這種見解,實質上是一種精細的「我執」(末那恆緣賴耶藏識見分為我)。
  • 「心性本淨」的真義:對於《勝鬘經》等契經所說的「心性本淨」,作者依據《成唯識論》等典籍,明確指出這指的是心所顯的「真如」(空理),即心的真實體性(圓成實性),而非指有漏、有為的阿賴耶識本身。
此外,在〈破一切法皆令無所有之邪見〉一篇中,作者引用《大智度論》,巧妙地將中觀與唯識進行了會通。他指出,龍樹菩薩所破斥的「邪見」(破一切法皆令無所有),是一種「取相戲論」且煩惱(如愛、瞋、慢)依舊現行的頑空;而佛弟子所觀的「真空」,則是「不破不壞」的,這與唯識宗所言的「圓成實性」實有其性,在義理上是相通的,從而感嘆後世學人(中觀與唯識)的「門戶之見」實為不幸。

2. 修行觀點:解行並重與深刻內省

作者在多篇隨筆中,反覆強調「實踐」相對於「空談」的重要性。
  • 批判「口頭禪」:作者直言「會說不會行,不是真智慧」。在〈煩惱不空見〉中,他嚴厲批評那些「喜談言空,卻不斷有」的學人,指出若煩惱習氣未除,「講了這般多的空話,又有何用處?」
  • 實踐的熱情:在〈大師在喜馬拉雅山〉一文中,作者反思,儘管佛教法義高妙,但修行者若缺乏印度教瑜伽士那種對真理的熱情與實踐動力,僅是「徒落於口說」,那便是「愚癡者」。
  • 基礎修持的重要:作者強調基礎行門,如「布施」(檀波羅密)。他引用《大智度論》說明,布施能令「諸煩惱薄」,是「助涅槃」的資糧。
  • 以身證法:作者在〈大藏會閱 會性法師〉中,以自身眼疾發作的「苦受」,如實印證《阿含經》中「諸受是苦」的法語。
  • 以聖賢為鏡:作者引用印光大師往生的紀實,以及薄拘羅尊者(Bakkula)的「十一種未曾有法」(如八十年中未曾有欲想、未曾有病等),來反照自身的不足,生起「慚愧心」。

3. 對現代靈修亂象的批判

作者以極大的篇幅,對當代佛教及靈修領域的弊病進行了尖銳的批判。
  • 《狂喜之後》的啟示:作者引用傑克‧康菲爾德(Jack Kornfield)的著作,歸納出靈修團體的四大困境:權力的濫用、帳目不清(奢華生活)、以宗教之名行性侵害(如坦特羅Tantra之名)、酗酒與毒品。
  • 破除「大師崇拜」:作者一針見血地指出,靈修團體的問題源於學生的「崇拜偶像」心態,以及老師的「權力把持」。他強調,學生應成為「質疑論者」,以「聖教量」(經典的權威)而非「人的權威」為依歸。
  • 批判「佛教商業化」:在〈慈心與無慾〉一篇中,作者痛陳現代佛法傳播已淪為「行銷手法」,批判那些「滋補養顏」、「除障產品」無異於中世紀的「贖罪券」。
  • 警惕「威權主義」與「山頭主義」:作者觀察到,現代佛教修行已充滿「威權主義」與「山頭主義」,各派互相攻伐,「我說的就是真理」。他呼籲回歸佛法本身,而非追隨領袖或山頭。

結論

《唯識對法》(四)是一部融合了精深法義辨析與沉痛修行反思的著作。作者王穆提以其廣博的閱讀(橫跨經律論三藏及東西方哲學)為基礎,展現了其在唯識學上的扎實功底,特別是對「阿賴耶識」與「真如」的辨析,直指當下學佛者易犯的錯誤。
更為可貴的是,作者並未停留在「學問」層面,而是將法義作為觀照自身與現實的鏡子。他對「解行不一」、「大師崇拜」和「靈修亂象」的批判,展現了強烈的護法精神與自省意識。
總體而言,這部作品為讀者提供了清晰的唯識正見,同時也敲響了警鐘,呼籲修行者應摒棄虛華的表象追求,回歸「降伏煩惱」與「慈心平等」的佛法根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