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唯識對法》(七)是作者王穆提所著,內容結合了作者個人的學佛歷程、對唯識宗(Yogācāra)核心教義的申論,以及一個針對常見佛教疑問的問答環節。
以下是對該文件內容的評論與分析:
核心主軸:唯識正見的申論與辯護
本文的核心論點嚴格圍繞著唯識宗的教義,特別是釐清「阿賴耶識」(Ālaya-vijñāna)與「真如」(Tathatā)之間的區別。作者花費大量篇幅破斥將二者混為一談的觀點,強調:
- 阿賴耶識是所知依:第八識阿賴耶識是雜染法(生死流轉)與清淨法(修行解脫)的依持根本(所知依)。它持有有漏法種子,也執持無漏法種子(順還滅法)。
- 真如非阿賴耶識:作者明確指出,真如是「心性本淨」所指的「心空理」,是心的真實性,但並非阿賴耶識本身。將阿賴耶識錯認為真如,無異於外道(如數論)的見解。
- 轉依的意義:解脫(轉依)是透過修習無分別智,斷除阿賴耶識中的二障(煩惱障、所知障)粗重種子,使依附於真如的生死雜染得以轉滅,從而證得依附於真如的涅槃清淨。
內容結構分析
- 序文 (為什麼學佛?)
- 個人經驗為引:作者從自身的學佛因緣談起,包括自小對「我」的探索、閱讀東西方哲學(老莊、沙特、尼采等)後的失望,認為它們與解脫無關。
- 實修經驗的反思:作者提到自己曾達到的「天人合一」境界,但他清醒地認識到這並非證悟,因為「欲貪」未斷,僅是「欲界定」。這突顯了他對「斷煩惱」作為檢驗修行標準的重視。
- 廣學經論:作者強調了自己廣泛閱讀經論(如《大正藏》、《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》)的歷程,並以天台宗智者大師的「十種行人發心修禪」為例,說明修行發心的重要性。
- 帶出核心問題:序文最終導向本文的核心,即「真如與阿賴耶識錯認同一者」的錯誤見解。
- 釋疑 (Clarifying Doubts)
- 二障見道略論:此節深入分析了「煩惱障」與「所知障」。作者指出,煩惱障阻礙的是對四聖諦的證悟(聲聞、獨覺的解脫),而所知障阻礙的是菩薩的無分別智與一切種智。
- 對「我」的破斥:作者將對阿賴耶識的執著(如執為真我或真如)視為「我執」的一種,是末那識(第七識)恆緣賴耶見分為我所致,是流轉生死的根本。
- 閱藏方法 (Method of reading the Tripiṭaka)
- 形式:此部分採用問答(Q&A)形式,針對初學者或常見的誤解進行了非常直接且嚴厲的駁斥。
- 觀點:作者在此反覆強調幾個觀點:
- 世間善法非究竟:作者嚴格區分「世間善」與「出世間善」。他認為造橋鋪路、救濟貧苦等行為,若出發點是為了「我」或「我所」,仍屬於人天樂果,無法解決生死輪迴的根本問題(無始無明與我執)。
- 佛法非信仰而是實證:作者批評「信仰」一詞,強調佛教是「仰信」(基於理解和受用而生的信),並非盲信。
- 知見(正見)的重要性:作者多次指責提問者「知見錯誤」,並用「密醫救人」比喻知見錯誤者去教導他人,說明若對教理(如八識、三性、二無我)缺乏正確理解,所有的修行和善行都可能偏離解脫道。
- 「依義不依語」:在回答佛經是否準確無誤時,作者引用「依義不依語」,強調理解經文的真實義理,比在文字上計較更為重要。
評論與風格
- 立場鮮明:作者的立場非常堅定,嚴守唯識宗的教理,並以此為標準衡量一切修行與見解。
- 學術性與批判性:文風偏向學術性,大量引用經論(如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成唯識論》、《攝大乘論釋》、《悲華經》等)為證。同時,其批判性非常強烈,尤其在問答環節,對他認為的「淺薄」或「錯誤」見解,毫不客氣地予以指正。
- 重視「知見」甚於「經驗」:從作者對自身「天人合一」經驗的批判,到對提問者關於「實踐」與「誦經」的回答,都透露出他認為「正確的教理認知」(正知見)是修行的根本前提,缺乏正見的經驗和實踐是盲目的。
總體而言,這份文件是一篇捍衛唯識宗核心教義的論述,旨在破除將阿賴耶識等同於真如的常見錯誤,並藉由問答形式,強力倡導學佛者應深入經藏、建立正確知見,反對僅停留在世間善法或模糊不清的「信仰」層面。
這篇《二障見道略論》是對唯識宗(Yogācāra)核心教義的精要論述,其評價如下:
1. 核心宗旨:破斥「真如」與「阿賴耶識」混淆
本節的表面標題是討論「二障」(煩惱障與所知障)和「見道」(覺悟的途徑),但其真正的核心目的是利用這個框架,嚴格地辨析並破斥將「阿賴耶識」錯認為「真如」的觀點。
作者論證:
- 阿賴耶識非真如:作者明確指出,阿賴耶識是佛地的自、他受用身的基礎,而真如是法身的基礎。若阿賴耶識就是真如,則佛陀轉識成智後會產生邏輯矛盾(轉依後得何身?)。
- 二乘亦證真如:作者提出一個關鍵論證:二乘(聲聞、獨覺)聖者所證悟的是什麼? 他們證悟的並非阿賴耶識(因為阿賴耶識是大乘不共之法)。因此,二乘聖者也是透過「人無我門」(Pudgala-nairātmya)證悟了「真如唯識性」。
- 真如為迷悟所依:文章結論是,「真如」才是眾生迷失(流轉生死)與覺悟(證得涅槃)的共同依據。涅槃是「真如離雜染性」,而非阿賴耶識。
- 阿賴耶識終將滅盡:作者引用論典指出,在無餘依涅槃界中,「阿賴耶識亦永滅故」,這證明了阿賴耶識(作為有漏、有為的心識)絕非等同於不生不滅的真如。
2. 教理架構:嚴謹的唯識宗正見
本節在教理上嚴格遵循玄奘一系的正統唯識學:
- 定義二障:
- 煩惱障:阻礙聲聞、獨覺證入「四聖諦」真實義,透過證得「人無我」(離五蘊外無實我)來斷除。
- 所知障:阻礙菩薩發起「無分別智」與「一切種智」,透過證得「法無我」(Dharma-nairātmya)來斷除。
- 詮釋「法無我」:
- 作者引用《唯識二十論》,精確定義了「法無我」並非指「一切都沒有」,而是指「愚夫遍計所執」的自性(Svabhāva)是無,而佛所證的「離言法性」並非都無。
- 接著,作者以「有」與「非有」來闡述「中道」(Madhyamā-pratipad)。
- 有:指世間假名安立的諸法(五蘊、六根、涅槃等)。
- 非有:指這些假名所依的實體(無事無相)是無所有。
- 無二:遠離「有」與「非有」二邊,即是中道。
- 劃分「見道」:
- 本節區分了兩種「見道」(Path of Seeing):
- 真見道:指「無分別智」實證「二空所顯真理」(即真如)的根本階段。
- 相見道:指證悟真如後,所生起的後得智,用以觀察「非安立諦」(如遣除假名)或「安立諦」(如四聖諦十六心)的差別相狀。
總結
這篇《二障見道略論》是一篇學術性強、立場鮮明的唯識宗論述。它以極高的教理密度,引用《唯識二十論》、《成唯識論》及《述記》等核心論典,旨在釐清唯識宗最根本且最易混淆的問題:即「阿賴耶識」(作為萬法所依的所知依)與「真如」(作為終極實相的圓成實性)的區別。其論證嚴謹,目的明確,是為了捍衛唯識宗的「轉依」正見,反對將有為生滅的藏識誤認為無為常住的真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