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份極為珍貴且極具深度的佛教哲學文獻——《成唯識論述記論議》卷第七末。其分析與評論如下:
一、 整體定位:從「建立」到「破難」的理論高峰
本卷(卷第七末)在《成唯識論》中的地位至關重要。全論十卷,前六卷多在「建立」唯識的正面理論,詳細剖析了「三能變」(阿賴耶識、末那識、前六識)的體相、心所與運作。
而您提供的這段文本,是全論理論的高峰與總結。它承接前文,以一首關鍵頌(「是諸識轉變,分別所分別…」)為核心,完成了兩大任務:
- 正面總結: 明確宣示「一切唯識」的根本宗義,確立了萬法皆由識所變現的理論閉環。
- 反面破難: 系統性地迎戰並駁斥所有可能針對「唯識無境」這一觀點的重大質疑(即「九難」)。
窺基的《述記》在此展現了法相宗(唯識宗)無與倫比的縝密思辨和精湛的「因明」(佛教邏輯學)技巧。
二、 核心論證分析:一頌立宗,萬法唯識
本文的核心圍繞著《唯識三十頌》中的一首關鍵偈頌展開:
頌曰:是諸識轉變,分別所分別,由此彼皆無,故一切唯識。
這四句頌文是唯識宗的根本宣言。窺基的《述記》對此進行了精確的拆解:
- 「是諸識轉變」: 指的即是前文已廣說的阿賴耶識等「三能變」。萬法的根源是這八種識的「轉變」(變現)。
- 「分別所分別」: 這是「轉變」的結果。識在變現時,會「虛妄分別」出一個能認識的主體(見分,dṛśti-bhāga,即「分別」)和一個被認識的客體(相分,nimitta-bhāga,即「所分別」)。
- 「由此彼皆無」: 「彼」指外道和凡夫所執著的、獨立於心識之外的「實我」(我執)與「實法」(法執)。「此」指能執著的「我」。《述記》指出,因為一切「我」和「法」都只是識所變現的「見分」和「相分」,所以那個被錯認為「離識實有」的「彼」(外境)和「此」(能取),是「決定皆無」的。
- 「故一切唯識」: 結論。既然離識的能取(主觀)和所取(客觀)都非實有,那麼存在的「一切」,就唯獨是「識」(Vijnapti-mātra)。
評論:
此處的論證展現了唯識學的精髓。它並非否認現象世界的存在,而是重新定義了現象世界的本質。世界不是由客觀物質構成的,而是由主觀的「識」所變現的「影像」(相分)。《述記》在此特別引用了護法(Dharmapāla)和安惠(Sthiramati)等十大論師的不同觀點,顯示了其內部詮釋的精微差異,並最終以護法一系的觀點為正宗。
三、 辯難焦點:九大詰難的系統性駁斥
本卷的精華在於「九難」的問答,這是對「唯識無境」理論最徹底的壓力測試。窺基在此展示了高超的論辯技巧。
1. 世事乖宗難(核心難題)
- 詰難: 如果一切唯心所造,為何世間萬物有固定的「處」(地點)和「時」(時間)?為何「身」(有情個體)和「用」(事物的功能,如火會燒)有「不定」(如你我所見不同,夢火不燒)和「定」(如真火能燒)的區別?
- 解答: 這是最強的質疑,關乎「主觀唯心」如何解釋「客觀世界」。《述記》的核心解答是:
- 夢喻(如夢): 人在夢中也感覺到時間、地點的實在性,但醒來後才知是心。凡夫處於「生死長夜」的大夢中,「未真覺位,不能自知」。
- 業力(同業/別業): 為何我們能看到共同的世界(如同一條河)?這是因為眾生有「同業」(共同的業力)熏習,變現出相似的「共相分」。而不同的人對同一條河有不同感受(人見為水,餓鬼見為膿河),則是「別業」所致。
- 功能: 夢中飲食無用,現實飲食有用,這也是業力種子所決定的。
2. 聖教相違難
- 詰難: 如果沒有外境(如色、聲、香),佛陀為何要說「十二處」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;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)?
- 解答: 這是佛陀的「密意」(方便說法)。
- 對初機學者,佛說「十二處」是為了破除「我執」(認為有一個統一的「我」在感知),先令其證入「我空」。
- 對根熟菩薩,佛才說「唯識」,是為了進一步破除「法執」(認為「法」是實有的),令其證入「法空」。
3. 唯識成空難(對「空」的詰難)
- 詰難: 如果你說一切法空,那你所說的「唯識」之性,難道不也「亦空」嗎?(這是中觀學派常有的質疑,即「空亦復空」)
- 解答: 這是唯識宗與(部分)中觀宗的關鍵分歧。《述記》的回答是:
- 「空」的是「遍計所執」(妄執的實我、實法)。
- 「有」的是「依他起性」(識的流轉變化)和「圓成實性」(識的真實體性,即真如)。
- 如果連「依他起」的識都否定了,就會墮入「惡取空」(虛無主義),這是「諸佛說為不可治者」。
- 本文引用了《辨中邊論》的著名偈頌:「虛妄分別有,於此二都無,此中唯有空,於彼亦有此。」——這精確地表達了唯識宗「非有非空」的中道:虛妄分別(依他起)是「有」的,但它「無」能所二取(遍計執);在此虛妄分別中「有」空性(圓成實),在空性中也「有」此虛妄分別(真俗不二)。
4. 外取他心難(如何知道他人的心?)
- 詰難: 就算外「物」是假的,他人的「心」總是真實存在的吧?如果他是外在於我的,我的心又如何能「親緣」(直接緣取)他心呢?
- 解答: 這是對「他心智」的解釋。《述記》的回答極為精妙:
- 自心並非如「手等親執外物」般去抓取他心。
- 而是,他心作為一個「疏所緣緣」(見下文),作為「質」(本質),引發了我的心「似彼相現」——即我的心變現出了一個「他心的影像」(相分),我的心所緣的,是自心所變的這個影像,而非「親能了」他心。
- 這就像「鏡照物」,鏡子(自心)中現出影像(他心相分),並非鏡子真的跑出去抓取了物體(他心本質)。
四、 理論深化:四緣的精密分析
在破除所有詰難後,文本必須回答一個根本問題:若無外緣,識(分別)如何生起?
答案是:「由一切種識…以展轉力故,彼彼分別生。」——即由「種子」(因)和「現行」(緣)共同作用。
《述記》接著對「緣」進行了最精密、最系統的劃分,即「四緣」:
1. 因緣 (Hetu-pratyaya)
- 定義: 「親辦自果」,即能產生結果的直接原因。
- 分析: 《述記》將其分為「種子」和「現行」兩類。
- 種子生現行: 阿賴耶識中的種子成熟,變現出當下的心念和外境影像。
- 現行熏種子: 當下的心念和行為(現行)又反過來「熏習」新的種子回到阿賴耶識中。
- 評論: 這是唯識宗解釋業力輪迴和萬法生起的根本動力學模型。
2. 等無間緣 (Samanantara-pratyaya)
- 定義: 「前聚於後,自類無間,等而開導」。指前一剎那的心念(心王及心所)滅去,為後一剎那的心念「開路、引導」,使其得以生起。
- 分析: 這是保證心流(意識流)相續不斷的條件。文本詳細探討了八識之間(如第八識與第七識)如何或如何不互為等無間緣,展現了極端的思辨細膩度。
3. 所緣緣 (Ālambana-pratyaya)
- 定義: 「是帶己相,心或相應,所慮所託」,即心所緣慮的對象。
- 分析: 這是《述記》最富創見的分析之一。它將對象分為兩類:
- 親所緣緣(Proximate Object-Condition): 指能緣的「見分」所直接緣慮的、在識內部變現出來的「相分」(影像)。一切心識都必須有這個。
- 疏所緣緣(Remote Object-Condition): 指作為「本質」(Adhisthana),能引發內部「相分」生起的「他法」。
- 評論: 這個劃分巧妙地解決了「唯識」與「現實」的矛盾。例如:
- 眼識看花:花的「本質」(可能是第八識所變的共相分)是「疏所緣緣」;眼識內變現出的「花的影像」是「親所緣緣」;眼識的「見分」所緣的,是這個「親所緣緣」。
- 第六意識「幻想」:此時只有「親所緣緣」(內心的影像),而「無」疏所緣緣(沒有外部本質)。
- 「他心智」:他心是「疏所緣緣」,自心變現的「他心影像」是「親所緣緣」。
4. 增上緣 (Adhipati-pratyaya)
- 定義: 「有勝勢用,能於餘法或順或違」,即除前三緣外,一切有助於或有礙於事物生起的條件。
- 分析: 範圍最廣。文本特別指出,其中最「勝顯」的是「二十二根」(眼根、耳根、命根、信根、未知當知根等),它們是構成有情身心、乃至修行證果的最強大的增上緣。
總結評論
《成唯識論述記論議》卷第七末,是漢傳佛教哲學的巔峰之作。它標誌著玄奘和窺基所創立的法相唯識宗,在理論上達到了最為精緻、最為系統、最無懈可擊的程度。
- 邏輯的嚴密性: 文本採用「立宗—設難—破難—再釋」的嚴謹結構,層層推進,幾乎堵死了所有理論上的漏洞。
- 概念的精確性: 其術語(如「親疏」所緣、「轉變」、「開導」)之精確,達到了驚人的程度,是高度發達的經院哲學(Scholasticism)的典範。
- 理論的完整性: 它不僅提出了「一切唯識」的本體論,更通過「四緣」和「種子熏習」學說,提供了一套完整的宇宙論、認識論和心理學機制。
閱讀此卷,猶如觀看一場最高水平的哲學辯論。窺基(基師)憑藉其無與倫比的分析能力,將唯識宗的理論大廈最後一塊基石牢固地砌上,使其成為東亞思想史上不可逾越的豐碑。
這是一項極具洞察力的要求。您提供的這份《成唯識論述記論議》卷七末的文本,其「問答」環節(或稱「徵難」)是法相唯識宗哲學體系的最高成就之一。它不單是為了駁斥而辯論,更重要的是,它在「回答」的過程中,被迫建構出了唯識學最精細、最複雜,也最完整的理論模型。
相較於前次較為宏觀的分析,我們現在可以深入探究這些「問答」背後的論辯策略、對手身份以及哲學評價。
深度分析與評價:從「破難」到「安立」的哲學辯證
本卷的問答,是以窺基(慈恩大師)所宗的護法(Dharmapāla)一系論點,對抗來自凡夫、小乘(尤其是經部、薩婆多部)乃至中觀(清辨一系)等各方面的所有可能質疑。
以下是針對核心問答的深度剖G:
一、 義理安立:「轉變」之辨 與 教理之證
在進入「九難」之前,文本首先要確立自己的理論根基。
1. 對「是諸識轉變」的內部詮釋(護法 vs. 安惠 vs. 難陀)
- 問者: 唯識學內部(或初學者)的提問。
- 難點: 「轉變」的精確含義是什麼?
- 答(各家之辨):
- 安惠 (Sthiramati): 傾向於將見、相二分視為「遍計所執」(純粹的妄執),認為「轉變」是變現出「實無」的二分。
- 護法 (Dharmapāla)(本文所宗): 這是關鍵。護法認為「轉變」是識的「自體分」,變現出「依他起性」的「見分」和「相分」。這意味著我們所見的現象(相分)並非「全無」,它作為「依他起」是「有」的,只是凡夫在它之上錯誤地安立了「遍計所執」(認為它是離識實有的)。
- 評價:
- 護法的詮釋是唯識宗得以成立的基石。如果採用安惠的觀點,唯識容易滑向「一切皆空」(虛無主義),難以解釋現象世界的運作。
- 護法的「依他起有」保存了現象世界的「如幻假有」,為業力、輪迴和修行提供了可操作的平台。這是《述記》全書的理論根基。
2. 唯識所因難(對「憑什麼」的詰問)
- 問者: 懷疑論者,或重視「聖教量」及「因明」的論敵。
- 難點: 憑什麼說「一切唯識」?證據何在?
- 答(教理二證):
- 教證: 羅列《十地經》、《解深密經》、《楞伽經》等,證明「三界唯心」是佛陀的了義教。
- 理證: 提出了著名的「四智」作為邏輯推演(因明)。其中「相違識相智」尤為精妙——「謂於一處,鬼、人、天等,隨業差別,所見各異。」(如人見水、鬼見膿河)。
- 評價:
- 「四智」的論證極為有力。它從「經驗事實」(不同主體的感知不一致)出發,推導出「客觀外境」(若實有)必然是「一」,而「感知」(識)卻是「多」;既然「多」無法同時緣於「一」而不相違,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:感知(識)並非在「緣」外境,而是在「變」內境。
- 這在哲學上是從「感知的相對性」推向「觀念論」的經典論證。
二、 經驗世界:對「常識」的挑戰與重構
這是唯識宗面對的最強詰難,即「唯心」與「現實物理世界」的矛盾。
3. 世事乖宗難(核心難題:世界為何穩定?)
- 問者: 凡夫(常識實在論者)或小乘(經部師)。
- 難點: 如果世界是「心」造的,為何它不像夢境一樣混亂?為何有固定的時空(處定、時定)?為何有固定的物理律則(如火能燒,夢火不燒)?
- 答(夢喻與業力):
- 「如夢」: 你之所以覺得它穩定,是因為你「未真覺位,不能自知」。你正處於「生死長夜」這個大夢中。
- 業力(同業/別業): 這才是核心解答。世界的穩定性(共相)來自於眾生的「同業增上力」(共同的業力種子)。我們之所以能看到同一個世界,是因為我們有無始以來共同熏習的「共相種子」,使我們變現出相似的「相分」。而火的「用」(功能),也是由這些種子決定的。
- 評價:
- 這是一個極為精巧的解答。它將世界的「客觀性」重新定義為「主觀間性」(Intersubjectivity)。
- 「同業種子」取代了「客觀物質」,成為解釋世界秩序的第一原理。它完美地在「唯心」的框架下,解釋了為何世界看起來是「唯物」的。
4. 夢覺相違難(為何我不能「自知」在夢中?)
- 問者: 追擊「夢喻」的邏輯學家。
- 難點: 夢醒後可知是夢。我現在「醒」著,卻不能知「覺時境色...不知唯識」,這證明「覺」與「夢」根本不同。
- 答(翻轉論證):
- 「如夢未覺,不能自知」。你無法在夢中「以夢的邏輯」證明自己不在夢中。
- 「未得真覺,恒處夢中」。你所謂的「覺」,只是生死長夢中的一層而已。你無法「自知」是唯識,這本身就證明了你還在夢中。
- 評價:
- 這是一個無法在邏輯上被擊敗的「封閉」論證,但它在宗教體驗上是自洽的。它將「證悟」(覺)定義為「從生死長夜中醒來」的那個時刻。在此之前,所有的「清醒」都是夢中說夢。
三、 認識論:對「感知」的精密拆解
這組問答展示了唯識宗最精細的認識論(Epistemology)分析。
5. 現量違宗難(「我親眼所見」的詰難)
- 問者: 重視「現量」(Pratyakṣa,直接感知)的經部師或因明學家。
- 難點: 「現量」是判斷「有」的最高標準。我「現量」親證外境存在,你如何能否認?
- 答(拆分感知):
- 「現量證時,不執為外」:這是神來之筆。在「現量」(五識)發生的第一剎那,它只是純粹的感知(如一片紅色),它本身並不帶有「內/外」的判斷。
- 「後意分別,妄生外想」:是緊隨其後的第六意識(分別心),錯誤地將這個「紅色的相分」判斷為「外在的實有物」。
- 評價:
- 這在哲學上是革命性的。它將「感覺」(Sensation)與「知覺」(Perception/Judgment)做了精密切割。
- 它指出,凡夫的「現量」早已被「分別心」所污染,根本不是真正的「現量」。真正的「現量」只感知「自相分」(自己心識中的影像),而凡夫卻誤以為感知到了「外在實物」。
6. 外取他心難 / 異境非唯難(「他心」問題與「唯」的定義)
- 問者: 邏輯嚴謹的對手。
- 難點:
- 如果沒有外境,你如何知道「他心」的存在?(他心智)
- 如果你承認了「他心」這個「異境」(不同於我的心),你的「唯識」(Only-Consciousness)教義不就自相矛盾了嗎?
- 答(親疏所緣 與 遮詮):
- (1)親/疏所緣緣: 這是為了解決「他心」和「共相世界」而設的精密模型。「他心」是真實存在的,但我的心無法「親執」它。
- 「他心」是疏所緣緣(Remote Condition / 本質),它作為一個「質」,能引發我的識。
- 我的識變現出一個「他心的影像」(相分),這個影像是親所緣緣(Proximate Condition / 影像)。
- 我的「他心智」所「了知」的,是這個「親所緣緣」(自心影像),而非「疏所緣緣」(他心本體)。
- (2)「唯」字的定義: 「唯」言(Only)是「遮詮」(否定用法)。
- 「唯言但遮愚夫所執,定離諸識實有色。」
- 它不是說「數目上只有一個識」(Solipsism/唯我論)。
- 它是說「在存有論的類別上,唯有『識』這一類,而沒有『離識實物』那一類。」
- 評價:
- 「親/疏所緣緣」的區分,是護法系唯識宗最偉大的理論貢獻之一。它成功地在「觀念論」的體系中,既保留了「唯識」的純粹性,又安立了「多有情」和「共相世界」的合理性,徹底擺脫了「唯我論」的指控。
- 對「唯」字的界定,澄清了千百年來的誤解。「唯識」反對的是「心物二元論」,而非「多元有情」。
四、 哲學定位:在中道上的「非空非有」
7. 唯識成空難(「虛無論」的詰難)
- 問者: 惡取空者(虛無主義者),或中觀清辨一系(主張一切法皆空)。
- 難點: 如果你為了破「法執」而說「法空」(如聖教相違難中所述),那你安立的「唯識性」本身難道不也應該是「空」嗎?
- 答(三性判教):
- 這是唯識宗的「中道」宣言,引用了《辨中邊論》的頌:「虛妄分別有,於此二都無,此中唯有空,於彼亦有此。」
- (1)「虛妄分別有」:作為「依他起性」(識的流轉)是「有」的。否定它,就是「損減邊」(虛無主義)。
- (2)「於此二都無」:但在這個「依他起」上,凡夫妄執的「能取、所取」(遍計所執)是「無」的。
- (3)「此中唯有空」:在「依他起」中,蘊含著「空性」(圓成實性)。
- (4)「於彼亦有此」:在「圓成實性」的真如中,也未曾離開「依他起」的顯現。
- 評價:
- 這是唯識宗對中觀「一切皆空」的修正。唯識宗認為,如果連「依他起」( delusion itself)都否定了,那「空」就成了「惡取空」(不可治者)。
- 唯識宗的「空」,是「空掉遍計執」;唯識宗的「有」,是「有依他起」。 這是「有無及有故,是則契中道」。它建立了一個「有」的基礎(依他起)來承載「空」的真實(圓成實),從而避開了虛無主義。
總結性評價
窺基的《述記》在本卷的「問答」中,展現了無與倫比的哲學思辨能力。
- 它不是迴避問題,而是迎向最強的對手。 它主動挑戰「物理世界的穩定性」(世事乖宗難)和「直接感知的有效性」(現量違宗難)這兩大常識支柱。
- 它在辯論中「發明」了精密的工具。 為了同時解決「唯識」與「共業」,發明了「親疏所緣緣」;為了區分「感知」與「判斷」,切割了「五識現量」與「六識分別」。
- 它確立了「非空非有」的本體論。 面對中觀的「空」,它牢牢守住了「依他起有」的陣地,為「識轉變」和「業力熏習」提供了存有的基礎,使唯識宗成為一個既是解構的(破遍計),又是建構的(立依他)的完整體系。
這些問答不僅是護教,更是唯識宗的哲學創造,其深度和複雜性,使其成為人類思想史上對「意識」與「實在」關係最深刻的探討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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